他甚至直接戳破她最后一絲希望:「你該不會還在等人來救你吧?你抵達那天,公瑾就已經吩咐府中人等嚴加防備。隔天,有個內鬼想出外通風報信,行蹤敗露,當場被大哥斬殺?!?/p>
廣陵王心一沉,消息沒送出去,外面沒人知道她在孫府,那她當真只能任人拿捏了。
比起一刀斃命,孫權似乎更想折磨她,他拿著匕首反覆輕劃在廣陵王細嫩的皮膚上,刀刃經過之處,汨出血珠,說:「或者,也不是不能商量。你既失天子庇護,何不帶著廣陵歸附我江東?」
廣陵王也不掙扎,微微一笑:「二公子說得有道理,識時務者為俊杰。且讓我手書一札,囑人交給我的副官,率人來降。」
孫權挑眉,輕輕轉動著匕首,似笑非笑地望著廣陵王:「哦?看來殿下是個明白人,那便寫吧?!?/p>
他將廣陵王押到書案前,上面早已擺好竹簡和筆,濃墨亦已備好。
廣陵王提筆落字,字跡瀟灑飄逸,卻還是可以從她發顫的指尖看出來寫得略顯吃力。
「事有變,速開城投降,慎勿抗命?!箤懏呌謴膽阎刑统鲂≌?,就著孫權手上的匕首劃破手指,抹血用印。
孫權瞇起眼,拿起竹簡,目光在廣陵王臉上停留片刻,似是在權衡真假。他忽然笑了:「殿下真是果斷,不過……這當中不會有詐吧?」
「是真是假,二公子一試便知?!?/p>
孫權將竹簡卷起收進懷里,目光瞬間轉為冷厲:「試自然是要試的,不過,在結果揭曉之前——你這條命,還是先留在這里吧。」話音未落,他執著匕首,鋒刃閃爍寒光,直取廣陵王咽喉!
然而,就在刀鋒即將斬落之際,有人推門而入,一聲暴喝響起——「仲謀!」出聲喚人的是孫策,他身邊站著周瑜。
孫權的手一松,匕首脫手而出,直直墜落在地,刀刃深深嵌入木板,刀柄微微顫動,發出細微的嗡鳴聲。
孫策向廣陵王抱拳行禮:「見笑了,殿下。」對周瑜說,「公瑾,這里交給你。」又轉向弟弟,「仲謀,跟我來?!?/p>
孫權臉色蒼白,腿竟然有些發軟,人跟著孫策走了。
周瑜進入室內,將房門帶上,他將地上的匕首拾起,放在書案一角,見廣陵王眼角余光撇向那把匕首,他笑,「別亂動,我不想你傷著自己?!?/p>
他解釋:「你這些日子服用的湯藥,使你體內難以運氣,就算試圖逃走,也跑不遠?!?/p>
周瑜執起廣陵王藏在寬袖里的左手,她手里緊緊攥著一把小刀,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仿佛要將那柄刀嵌進骨血之中。
他溫柔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頭,刀柄都在她掌心留下了印痕,問她:「想跟他同歸于盡?」
廣陵王淡淡說:「既然要死,帶上一個,也是不虧?!?/p>
周瑜將小刀取走,微微嘆氣:「你倒是跟我想像中的很不一樣。我從前聽說廣陵王自幼在隱鳶閣閣主左慈仙人門下修行,但不知道竟是先廣陵王之女?!故聦嵣?,他從未想過廣陵王竟然是女的。江東斑子隊派出去的臥底,只說廣陵王荒yin無道,男女通吃,不只與繡衣樓副官傅融有首尾,就連親衛阿蟬、蛾部死士伍丹,雀部首座云雀也與廣陵王形跡親密,經常同睡一榻,一夜馭數女。
女兒身份既已叫周瑜知道,廣陵王也不藏著掩著:「我當日男裝下山,受封親王,我的身分對世人來說確實是個秘密?!?/p>
他問:「你可知道你母親叫什么名字?」
周……白,一個名字很快浮現在廣陵王腦海中。師尊曾經告訴她,母親的名字叫做周白,未出嫁前待在隱鳶閣,閣中的人都喚她小白。只可惜,閣中的人都見過母親,唯獨她沒有見過。
廣陵王迎向他的雙眼,他們在彼此的眼底看到自己的倒影。不得不說,他們兩個人的眼睛有點像,都是秀美而狹長的眼型,眼尾如狐貍眼微微上揚,羽睫濃密纖長。眼瞳宛若秋水,清澈而幽深,審視人時又帶著一絲銳利。
周瑜輕聲開口:「二十四年前,廣陵王妃周氏誕下一對龍鳳胎。當晚里八華遣死士突襲王府,縱火sharen,先廣陵王為護妻兒不幸遇難。大火之中,王妃帶世子匆忙渡江。郡主因出生時帶哮喘之癥,被送至太醫院救治,逃過一劫,后又為仙人左慈所救,帶到了蜀中隱鳶閣扶養。」
懷瑾握瑜。懷里抱著小瑾,手里牽著小瑜。母親曾這樣講?!府敃r跟你爹說好了的,大的取名瑜,小的取名瑾。」他從母姓,取名周瑜。有記憶以來,家中人丁單薄,他與母親二人相依為命。漸長以后,他以為妹妹不在了,就取字公瑾,紀念那個從未謀面就故去的雙生妹妹。一直到母親幾年前身故,給他留下了書簡,他才知道自己竟出身漢家宗室,以及原來孿生妹妹還在人世。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追尋妹妹的下落,但是左慈似乎有意阻撓他們兄妹相認,他查得不是很順利,只知道妹妹可能隱身在廣陵王府,他甚至一度猜想妹妹或者已經成為了廣陵王某個無名的侍妾。一直到孫策bangjia她上船那個夜晚,她灰頭土臉,長發遮面,他卻覺得那雙眼睛似曾相識,再到發現她是女兒身,一路沿著追查下去,終于真相大白。
周瑜目光溫柔:「你跟母親長得很像。小瑾,這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