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豐大帝板著臉盤算,穆蔭一看機會到來,趕緊叩首說道:“皇上,微臣認為萬不可在旨意中向恭王爺交代我們大清的讓步底限,要防著恭王爺的身邊出現內奸,把我們大清的底細悄悄透露給洋人。”
咸豐大帝疑惑看向穆蔭,穆蔭察言觀色,趕緊又說道:“皇上,請你再細看恭王爺的折子,折子上明白寫著,洋人給了恭王爺兩個選擇,一是讓恭王爺全部答應洋人之前提出的條件,二是答應他們現在開出的條件,前后兩道和約的內在區別其實就是兩點,開放天津為通商口岸,還有允許洋人在京城建立大使館。這點足以說明洋人其實早就知道我們大清的弱點所在,所以微臣懷疑,恭王爺身邊或許有人暗通洋人,悄悄出賣了我們大清的真正底限!”
趕緊又拿起了鬼子六的親筆奏折細看,發現情況真如穆蔭所言,洋人確實是揪住了天津通商和大使館這兩點不放,得寸進尺敲詐更甚。咸豐大帝很快就又一次怒容滿面了,咬牙說道:“看這情況,奕訢身邊是很可能出現了洋人奸細,你們說,這奸細會是誰?”
祁寯藻和穆蔭都不吭聲,因為他們知道咸豐大帝心里肯定已經有了答案,果不其然,咸豐大帝只稍一盤算,馬上就喝道:“傳旨,立即把吳健彰祖孫召回京城,不能讓他們再幫著奕訢談判了!”
當初幫著蘭貴人慫恿咸豐大帝起用吳健彰的祁寯藻愁眉苦臉答應,心知這次肯定要吃瓜絡了,而穆蔭則是心中暗喜,趕緊又拿出了那道折子,叩首說道:“皇上,關于吳健彰祖孫,微臣還有一道折子呈請御覽,御史范會奏參,蘇松太兵備道吳健彰進京之時,途經崇文門與稅吏發生口角,縱容其孫以洋槍威脅崇文門稅吏,請萬歲裁處。”
“還有這事?”咸豐大帝大吃一驚,趕緊讓太監把折子從穆蔭取來時,還沒把折子完全看完,青筋就已經在咸豐大帝額頭上暴跳,桌子上的御膳也遭了殃——又有十幾盤菜被咸豐大帝一把掃摔在了地上,憤怒到了極點的咆哮聲,也再一次傳進了祁寯藻和穆蔭的耳中,“無法無天!這個吳超越,簡直就是無法無天!敢在崇文門亮出洋槍,還敢拿洋槍指著崇文門稅吏威脅!如此為非作歹,簡直就是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聽到這咆哮,穆蔭心里當然是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了,旁邊的祁寯藻則心中暗怒,心說你穆蔭夠狠,嫌吳健彰祖孫死得不夠快還來煽風點火,你以前怎么整吳健彰祖孫我不管,但這次建議皇上宣召吳健彰進京幫著欽差談判我也有份,你不顧連累我拼命捅黑刀子,就別怪我對你也不客氣了!
拿定了主意,祁寯藻也不再客氣,馬上就向穆蔭問道:“穆大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吳健彰是在六月十三那天進的京吧?六月十三發生的事,你怎么到了今天六月十八才把折子遞交給皇上?”
“這……。”
輪到穆蔭傻眼了,祁寯藻卻是不依不饒,又說道:“穆大人,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早一點把這道折子呈遞給皇上,皇上又怎么會還派吳健彰給恭王爺擔任副手?又怎么會有現在的吳健彰涉嫌暗通洋人一事?”
穆蔭更加啞口無言,而咸豐大帝仔細看了折子日期是六月十五后,也頓時勃然大怒,喝道:“穆蔭,六月十五的折子,你怎么今天才遞交給朕?你知不知道,如果那時候你馬上就把折子呈遞給朕,朕那里還會讓吳健彰繼續去幫著奕訢和洋人談判?”
額頭上汗水滾滾的時候,突然進來的太監救了穆蔭一命,太監奏道:“稟皇上,軍機大臣彭蘊章遞牌子求見,說是有恭王爺的折子,請皇上召見。”
“出什么事了?怎么又來了一道折子?”
咸豐大帝和祁寯藻都是大吃一驚,心中也一起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震驚之下,咸豐大帝趕緊下令召見,而已經無言可對的穆蔭也重新生出一點希望,暗道:“最好是恭王爺發現吳健彰祖孫和洋人暗中勾結的折子,最好是這樣的折子!”
不一刻,彭蘊章拿著一道折子快步進到房中,咸豐大帝心急如焚,還沒等彭蘊章跪下就迫不及待問道:“又出什么事了?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皇上,是好消息!”彭蘊章面帶笑容的說道:“恭王爺奏,在他和吳健彰祖孫的據理力爭下,洋人終于做出了重大讓步,不再堅持在京城建大使館,也不再要開那么多的通商口岸,只要我們答應新開潮州、溫州和臺南三個通商口岸就行了。”
“只開這三個口岸?”咸豐大帝這一下驚喜萬分了,趕緊又問道:“那銀子呢?洋人要我們賠多少銀子?”
彭蘊章笑容滿面的樹起兩個指頭,答道:“稟萬歲,二十萬兩,洋人這次只要二十萬兩銀子了。”
“這么少?”其實給鬼子六底限是五十萬兩的咸豐大帝驚喜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連聲問道:“洋人真的只要二十萬兩銀子?奕訢他是怎么說服洋人的?”
“稟萬歲,真的是二十萬兩。”彭蘊章點頭,又說道:“恭王爺是怎么說服洋人讓步的,折子里沒說,恭王爺只是說這次能夠讓洋人做出讓步,吳健彰祖孫居功至偉,尤其是吳健彰的孫子吳超越,更應當給他記首功。恭王爺還請旨,是否接受洋人開出的條件?”
激動得親手從彭蘊章手里接過了奏折,咸豐大帝只大概看清楚了洋人開出的新條件,根本來不及去考慮那些補充條款意味著什么,馬上就大吼道:“傳旨奕訢,讓他立即在條約上簽字,越快越好!”
見咸豐大帝心情好轉,祁寯藻的反擊也就又來了,向穆蔭微笑說道:“穆大人,這次其實也應該記你一功啊,如果不是你扣下了那道彈劾吳健彰祖孫的奏折,恭王爺這次和洋人談判,可就沒有了這兩個至關重要的得力助手了。”
穆蔭不敢吭聲,只是繼續以額貼地,心里也不住哀嘆,“二銘兄,這下子好了,我幫你,把我也搭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