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超越終于點頭,說道:“不錯,圍城打援的難度比我在之前估計的更高,謀定而后動的弊端,也比我們預料的更大。但是弊端應該還不止如此,你們說,還有什么弊端?”
“傷士氣,湖口打得那么難,對我們的士氣影響本來就不小,如果再讓長毛回城增援,我們的士氣肯定更受影響。”
都是老行伍,只稍一思索,錢威馬上就給出了第二個答案,劉銘傳也很快就說道:“還有可能給長毛翻盤的機會,饒州長毛不可能不知道林啟榮前幾天是怎么守城的,有了精兵墊底,又有林啟榮的戰術可以照抄,長時間守住城池就不是沒有可能。到時候我們不但傷亡肯定更大,全盤計劃也有可能被打亂。”
“鎮南王,饒州我們可以不急著打,但全盤計劃不能亂啊。”錢威被劉銘傳的分析說得有些著急,趕緊說道:“吳老太爺,還有鄧嗣源和孟驲他們被長毛重重包圍,正等著我們去救,我們不能因小失大啊。”
吳超越不吭聲,心里也逐漸拿定了主意,緩緩說道:“連夜攻城,我們就算中了長毛的欲擒故縱之計,損失最大也不過是幾百兵力,但如果長毛是在玩空城計,我們就有很大把握輕松拿下饒州城,成則收獲巨大,敗也損失不大。”
“謀定而后動,讓出主動權,我們既沒把握攔住長毛的回援之軍,還有可能導致戰局惡化,在饒州城下遷延日久,付出更多傷亡的代價,甚至影響到救援上海的全盤計劃……。”
緩緩說到這里,吳超越突然頓了一頓,提高聲音說道:“打!那怕饒州長毛是欲擒故縱我也認了,了不起損失幾百兵力被迫退兵,不會影響全局!將來也還有找饒州長毛秋后算帳的機會!怎么都比謀定而后動強!”
堅決連夜攻城的利弊得失是錢威和劉銘傳幫著推演出來的,這會吳超越拿定主意,錢威和劉銘傳當然是毫不猶豫的馬上拱手領命。吳超越則又說道:“用五個營的兵力攻城,我的親兵營在野戰里能頂十個營用,留下兩個營的預備隊足夠了!”
“另外再明白告訴將士們,今天晚上情況特殊,本王破個例,今天晚上只要能攻破饒州城,城里的一半錢糧歸參戰將士所有,另外本王從五成外再單獨拿出一成錢糧做獎勵,今天晚上那個營先打進饒州城,那個營就獨得這一成錢糧!”
…………
與緊張推演攻城得失的吳超越和劉銘傳等人截然相反,與此同時的饒州城內,留守饒州的石鎮常和石達德卻是頗為輕松,堅信吳軍今夜不敢放棄攻城——道理也很簡單,吳軍日夜兼程的長途奔襲而來,軍隊肯定頗為疲憊,連夜攻城的可能本來就不大,再加上太平軍的戰前布置,精心營造的假象,還有吳軍歷來的作戰習慣,不做太多準備直接攻城的可能自然更小。
但也有讓石鎮常和石達德二人擔心的地方,那就是吳軍并沒有修筑堅固營地,選擇了就地休息,出擊相當方便。所以即便堅信吳軍不敢連夜攻城,石鎮常和石達德也沒敢掉以輕心,一起在天色全黑后登上饒州北門,遙遙觀望吳軍的營地情況,可十分遺憾的是,奸詐過人的吳超越是讓大部分軍隊在下塔壟高地的背后休息,只有少部分軍隊駐扎在高地頂端,所以石鎮常和石達德即便是用望遠鏡觀察,也看不到吳軍大隊的具體情況,只能看到滿山的篝火和隱約的晃動人影。
“要不派幾個人出城,摸到近處去仔細看看妖兵的情況?”
“不行,不能冒險!”
石鎮常出城偵察的打算才剛說出口,馬上就遭到了石達德的堅決反對,石達德提醒道:“要防著我們的出城斥候被妖兵抓了舌頭,一旦讓妖兵問出饒州城里現在的情況,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仔細一想發現石達德的反對有理,石鎮常也就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點頭說道:“是有這個危險,算了,還是就這樣吧,耐心堅持過這個晚上,明天大哥的軍隊就可以回來了。”
“用不著堅持一夜,只要堅持到半夜三更左右,我們這個晚上就算過去了。”石達德自信的說道:“妖兵這么遠的來奔襲饒州,軍隊肯定十分疲憊,不乘著士氣還在抓緊時間上半夜就攻城,到了下半夜就更沒力氣和精神攻城。”
“還是你的妙計厲害。”石鎮常笑著拍拍石達德的肩膀,笑道:“算準了超越小妖會懷疑我們有詐,不敢冒險攻城,干脆虛則虛之示弱到底,超越小妖果然上了當。”
“奸詐之人必多疑,多疑之人必謹慎。”石達德微笑說道:“兵書上說的話,果然有道理。”
石鎮常開心大笑,先是又夸獎了幾句族弟,又聽從石達德的建議,決定由石達德負責上半夜的城防,自己在三更時與石達德換崗,然后就要回城里休息,可是就在石鎮常和石達德互相拱手道別的時候,旁邊的親兵突然叫道:“二將軍,三將軍,快看,妖兵有動靜!”
“妖兵有動靜?!”
石鎮常和石達德一起飛快扭頭,結果也不用舉起望遠鏡,石鎮常和石達德就已經清楚看到,下塔壟高地的附近火把晃動,宛如繁星流動,逐漸成行成列,緩緩向著饒州北門流淌而來。而再接著,很自然的,石鎮常和石達德當然異口同聲的驚叫了一句,“妖兵識破了我們的空城計?!”
驚叫過后,一手導演饒州空城妙計的石達德還又補充了一句,“怎么可能?我們不可能露出任何破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