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灰癱在地上,看著他們三個的背影消失在山谷盡頭。
風吹過,卷起地上的面粉和豆沙碎屑,迷了他的眼。
他沒死。
又一次沒死在那根棒子下。
可他心里一點慶幸都沒有,只有一種說不出的空落和……恨。
恨白骨精把他當棋子,恨悟空說殺就殺的狠厲,恨唐僧那句輕飄飄的“放他去吧”,更恨自已——恨自已像塊面團,被人捏來揉去,被人扔來砸去,連死都死得這么窩囊。
他低下頭,看著胸口沾著的豆沙。
剛才假人頭炸開時濺到的,現(xiàn)在已經半干了,結成了暗紅色的硬塊。他伸出爪子,用力摳了摳,把那塊帶著甜味的硬塊從毛里剝下來,捏在指尖。
“齊天大圣……”
阿灰小聲念著這四個字,聲音里帶著股說不出的寒意。
他記住了。
記住了這道金光,記住了這根棒子,記住了這句咒語一樣的話,更記住了——棒下炸開的,不只是假人頭,還有他最后一點關于“甜”的念想。
山谷里的風還在吹,帶著面粉和豆沙的味道,帶著金箍棒殘留的金鐵味,帶著唐僧袈裟上若有若無的檀香。
阿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短尾巴在身后無力地垂著,沾著的面粉被風吹得簌簌往下掉。
他沒有回白骨洞。
他知道回去也是死,白骨精不會放過辦事不利的棋子。
他也沒有往西走。
他不敢再靠近那三個身影,不敢再聽見那句“吃俺齊天大圣一棒”。
他只是朝著山谷深處走去,那里更黑,更冷,更適合藏起一只記身豆沙味、記心恨意的小妖。
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下,把指尖那塊半干的豆沙塞進嘴里。
甜的。
卻甜得像刀割。
阿灰咧開嘴,想笑,卻流出了眼淚。
原來被棒子打碎的,從來都不只是肉干和面團。
還有那些不該有的、關于“活下來”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