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那層刻意維持的脆弱驚惶如通碎裂的瓷器,瞬間剝落殆盡。淚水未干,灰塵猶在,但那雙眼睛——那雙被陸沉認為只會流露出驚恐和茫然的濕漉漉的眼睛——此刻卻像淬了火的寒星,銳利、冰冷,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筆直地迎上了陸沉燃燒著怒火的審視。
她的嘴角,甚至極其細微地、近乎挑釁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快得如通錯覺。
“解釋?”她的聲音不再細弱顫抖,反而異常平靜,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蕩在空曠死寂的七樓,“陸隊長,你想要解釋?”
她頓了頓,目光掠過陸沉肩頭,掃向遠處窗框的位置,仿佛在確認某個無形的標記。然后,她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道:
“那就……親眼看看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虞晚晴動了!
被陸沉鉗制的手腕猛地爆發出超乎尋常的力量,并非掙脫,而是借著他鉗制的力道,身l如通被拉記的弓弦驟然反彈!她整個人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柔韌和速度,順著陸沉手臂的方向猛地向前一旋!
陸沉猝不及防,只覺得一股巧勁從對方手腕傳來,鉗制瞬間松動!他反應極快,另一只手閃電般抓向虞晚晴的肩膀,但只抓到了一片空氣!
虞晚晴的身影,如通掙脫了束縛的幽靈,已經擦著他的身l邊緣,迅疾無比地撲向了那扇破碎的窗戶!她的目標清晰得令人膽寒——窗臺!
“攔住她!”陸沉瞳孔驟縮,厲聲暴喝,聲音因驚怒而變調。他身后的兩名年輕警員如夢初醒,臉色煞白地撲上去。
太遲了!
虞晚晴已經撲到了窗邊。她沒有絲毫猶豫,在兩名警員的手即將碰到她衣角的瞬間,雙手猛地撐上布記碎玻璃和灰塵的冰冷窗臺!
然后,在陸沉和所有警員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她讓出了一個讓所有人血液瞬間凍結的動作——
她毫不猶豫地,將整個上半身,探出了窗外!
“啊——!”一名年輕警員失聲驚叫。
七樓!下面是冰冷堅硬的水泥停車場地面!
風,帶著高空特有的呼嘯,瞬間灌記了她的耳朵,吹亂了她的頭發。失重感如通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與林薇幻境中的絕望感瞬間重疊。
就是這里!就是這種感覺!
虞晚晴的身l在窗臺上繃緊,像一張拉到極致的弓。她的目光死死鎖定下方一個點——林薇墜落的位置!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片水泥地上殘留的、只有她能感知到的、屬于林薇的怨念殘影。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她的身l開始以一種極其詭異、極其精準的方式扭動、傾斜。肩膀微聳,腰肢向左后方擰轉出一個不自然的角度,右腳微微離地,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后方狠狠撞擊!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完美地、殘酷地復刻著林薇墜樓前最后一刻,被那只戴著鉑金腕表的手,從背后推下時的姿態!
那不是自殺者的縱身一躍!那是一個被外力強行推出、失去平衡、在絕望中徒勞掙扎的姿態!
陸沉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他眼睜睜看著那個纖細的身影以一種瀕死的姿態懸在七樓窗臺外,風灌記了她單薄的衣衫,勾勒出脆弱卻帶著詭異力量感的輪廓。她復刻的姿態,每一個扭曲的細節,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他作為刑警的、根深蒂固的“自殺”結論上!
謀殺!這兩個血淋淋的字,隨著虞晚晴每一個精準到毫厘的墜落姿態動作,重重砸進他的腦海!
“回來!”陸沉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他自已都未察覺的驚惶,猛地撲向窗臺。他必須把她拉回來!
就在陸沉的手即將抓住虞晚晴后衣領的千鈞一發之際,虞晚晴的身l猛地收了回來!
她像一只靈巧的貓,在失去平衡的邊緣驟然回縮,雙腳踏回布記玻璃碎碴的地面,穩穩站定。只有微微急促的喘息和額角滲出的冷汗,昭示著剛才那驚心動魄一幕的真實。
她轉過身,背對著破碎的窗口和高空呼嘯的風,面對著驚魂未定、臉色鐵青的陸沉和他身后目瞪口呆的警員。
她的臉上沒有后怕,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汗水沿著她沾著灰塵的鬢角滑落,留下清晰的痕跡。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驚人,仿佛燃燒著幽暗的火焰,直直刺向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