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的風裹著砂礫掠過檐角,嬴政的玄色龍紋朝服被吹得獵獵作響,他側目看向月梔曦,冕旒上的珠串隨動作輕晃:“你讓寡人多說話不冷場,寡人說了。”
“結果你又覺得寡人是被妖魔鬼怪附身?”他指尖叩著城磚,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你這孩子怎么這么難哄呢?”
“啊……啊?啊!”月梔曦猛地回神,雙環髻上的珍珠流蘇差點甩到臉上。老臉“騰”地紅透了——陛下這語氣,竟像在哄鬧別扭的小孩。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忽然有點發熱:“嗚嗚嗚嗚陛下!我好感動!”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陛下……居然會考慮我的情緒,還愿意哄我嗚嗚嗚……”她抹了把眼角,腕間的銀鐲撞在城磚上叮當作響。
嬴政皺了皺眉,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你別嚶嚶嚶,寡人害怕。”他這輩子見慣了刀光劍影,唯獨怕這姑娘哭哭啼啼的模樣。
月梔曦卻突然止住哭聲,眼睛亮得像燃著兩簇火苗:“陛下!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嬴政挑眉,冕旒后的目光帶著疑問,指尖仍懸在半空,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遞塊手帕。
“陛下你對我這么好,我也不能不回報!”月梔曦一拍大腿,月白襦裙的裙擺掃過城磚的凹痕,“我們……”
“我們……?”嬴政的聲音頓了頓,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拜把子吧!從此義結金蘭,不求通年通月通日生……”
“你這張嘴,除了說正事的時侯,能不能別說話?”嬴政簡直想嘔血,猛地轉身扶住城垛,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好的我繼續解說!”月梔曦立刻識趣地改口,從袖中摸出塊皺巴巴的帕子擦了擦臉,“虞子期,是明朝甄偉《西漢通俗演義》的虛構人物,是虞姬的堂弟,西楚項羽軍中之人。曾幫項梁起義反秦,結局是追隨項羽戰死到最后。”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也有說法是虞子期是虞姬的哥哥。”
“既然是虛構的,堂弟或者哥哥,重要嗎?”嬴政的聲音從城垛后傳來,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重要啊!!”月梔曦急得跳腳,雙環髻上的銀飾叮當作響,“這可是虞姬的哥哥或弟弟,怎么會不重要!虞姬可是能唱出‘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的千古奇女子!”
“能讓出這句詩,的確是奇女子。”嬴政終于轉過身,目光落在遠處烽火臺上,語氣緩和了些。
“而且虞姬特別漂亮,可以說是傾國傾城。”月梔曦說著,忍不住托腮遐想——史書里沒寫她的容貌,可光憑那句詩,也該是風華絕代的模樣。
“停一下。”嬴政突然抬手,“說起虞姬,你為什么能這么精神?”明明剛才還困得打哈欠。
“因為我佩服她、敬重她、懷念她、愛慕她。”月梔曦挺直脊背,眼神格外認真,“當然……不是愛情的愛慕。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愛慕。”
嬴政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低笑一聲:“想不到你這潑皮無賴,還有這樣的一面。”
“潑皮無賴??”月梔曦立刻炸毛,捂著胸口后退半步,“我感覺受到了傷害,沒有一點點好處無法抹平創傷!”
“那寡人陪你在城樓上暴曬三天三夜吧,你意下如何?”嬴政挑眉,語氣里帶著明晃晃的調侃。
月梔曦瘋狂搖頭,頭繩都差點甩松:“不不不!這很不好!我意下不如何!”她連忙轉移話題,“陛下,我知道你想聽虞姬的故事,我現在就講。”
“?寡人什么時侯說想聽了?”嬴政挑眉,卻沒再打斷。
“不,你就是想聽!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罷了。”月梔曦篤定地說,清了清嗓子吟道,“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
“這是虞姬所作的《和項王歌》。”她解釋道,“漢軍已經占領楚地,軍營里的楚歌四面環繞。大王您的霸王氣概若已盡,我又有什么臉面茍活呢?”
“唱完這首歌,虞姬便拔劍自刎了。”月梔曦的聲音低了些,“她不想讓干擾項羽突圍的累贅,想讓他心無掛念。”
“虞姬的這支歌,對項羽來說,不是死的哀鳴,而是生的激勵。”嬴政接口道,指尖在城磚上輕輕敲擊,“若真是貪生怕死之輩,反倒會讓他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