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吸了口煙,緩緩地吐出,說:“我記得。系六十年代末起好嘅。而喺起差館之前,嗰塊地,系日占時期嘅一個憲兵部?!?/p>
我聽得心里一陣發毛。
二叔沒有理會我的表情,他直接拿起電話,又給標叔撥了回去。
電話一接通,二叔就開門見山地問:“標叔,我凈系問你一句。你哋差館嗰塊地,幾十年前,系唔系死過啲唔應該死嘅人?”
他這句話問得極其突兀,也極其直接。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我甚至能聽到標叔在那邊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過了好半晌,標叔才用一種極其疲憊的聲音,緩緩地、艱難地,吐出了一個字。
“系?!?/p>
得到這個肯定的答復后,二叔的臉上,反而露出了一絲了然的表情。
“知道了。我哋馬上到?!彼f完,就掛掉了電話。
“二叔……”
“唔使問啦?!倍宕驍嗔宋?,“準備家伙,開工。”
他站起身,對我說:“你記住,差館呢種地方,皇氣重,煞氣更重。正門有石獅子鎮守,內堂有關二爺坐堂。尋常嘅孤魂野鬼,莫講話入去搞事,就算系行近門口百米之內,都會俾嗰股氣沖到魂飛魄散。今次嘅‘東西’,竟然敢喺拘留室里頭鬧事,恐怕唔簡單?!?/p>
我以為他要去翻箱倒柜,找出什么壓箱底的厲害法器。
可沒想到,他只是慢悠悠地走到貨架前,從一個角落里,翻出了一瓶早已干涸、結塊的陳年墨汁,又從另一個抽屜里,拿出了一小袋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閃著金屬光澤的鐵砂。
“就……就帶呢啲???”我看著他手里這兩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東西,有些難以置信。
“足夠了?!倍鍖蓸訓|西塞進他那個破舊的帆布包里,對我擺了擺手,“走吧。今晚,有好戲睇了?!?/p>
我們深夜打車,很快就抵達了油麻地警署。
警署門口燈火通明,警徽在夜色中閃著莊嚴的光。幾個穿著制服的阿sir在門口抽著煙,看起來和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
但是,一下車,我就感覺到了一股說不出的、詭異的陰冷氣息。
那不是溫度上的冷,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讓人從骨頭縫里往外冒寒氣的陰冷。我甚至看到,警署門口那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在燈光的照射下,它們的影子仿佛被拉長、扭曲,看起來竟有幾分猙獰和……不安?
二叔也察覺到了,他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警署大樓的頂部,那里飄揚著一面旗幟。他瞇著眼看了很久,才對我說道:“看到了嗎?面旗……唔招風啊。”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面本該在夜風中飄揚的旗幟,此刻卻像是被漿糊黏住了一樣,紋絲不動,死氣沉沉地垂著。
而我們周圍的樹葉,卻在“沙沙”作響。
這詭異的一幕,讓我感覺自己的頭皮都快要炸開了。
就在這時,標叔行色匆匆地從警署的側門跑了出來,對我們招了招手,示意我們快點過去。
我們跟著他,走進了這座深夜里的警署。一進去,那股陰冷的氣息就更加濃重了。整個警署大樓,雖然燈火通明,卻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仿佛連光線都能吞噬的……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