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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聲（第1頁）

換座位后的第一周，物理課成了我的“噩夢”。王老師抱著課本講聲波，黑板上畫著波浪線，像條扭動的綠蟲子。我盯著那些曲線發呆，筆尖在草稿紙上畫了個又一個歪歪扭扭的圈——就像游戲里總繞不明白的障礙物。

“注意看，”一只手突然伸過來，拿過我的筆在草稿紙上畫了條直線，“這是振幅，決定聲音大小。”回響的聲音很低，帶著點洗衣粉的清爽味。他湊得很近，我能看見他手背上的薄繭，像長期握筆留下的。“就像游戲里放技能，力度大，范圍就廣。”

我被他逗笑，筆桿敲了下他的手背：“少貧。”他的手猛地縮回去，指尖在褲子上蹭了蹭，像只被驚到的小獸。陽光從他那邊的窗戶斜切進來，剛好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在我手背上晃來晃去。

下課鈴響時，王老師抱著作業本走過來，把一摞試卷“啪”地摔在我桌上：“念念，看看你的聲學小測，58分！連最基礎的回聲原理都分不清，上課到底在聽什么？”

試卷上的紅叉像片小樹林，最上面那道題——“為什么在空曠的地方說話有回聲？”我的答案寫著“因為聲音沒人聽，自已跑回來了”。我盯著差點哭出聲，手剛要去揉試卷，就被按住了。

“別扔。”回響的手指覆在我的手背上，他的脈搏在我指尖下跳得很穩，像游戲里他帶線時的節奏。“這道題我給你講。”他把試卷展開，用指甲把皺巴巴的邊角捋平，“回聲是聲音遇到障礙物反射回來的聲音，原聲和回聲間隔01秒以上，人耳才能分辨出來。”

我低頭盯著試卷，睫毛垂下來，遮住眼睛。“我是不是很笨？”我的聲音很輕，像怕被別人聽見。

“不笨，”他從筆袋里掏出熒光筆，在“反射”兩個字下畫了道線，“你打游戲時，不是能精準預判對手走位嗎？那就是你的腦子在分析軌跡，跟這原理差不多。”我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像被陽光照到的湖面，突然想起游戲里他總夸我“意識流玩家”，說我對時機的把握比誰都準。

那天下午的自習課，我沒再偷偷刷游戲攻略，而是把物理課本豎起來，擋住王老師的視線，對著聲波圖發呆。畫完一張就推給他看，像個等夸獎的小孩。他用紅筆在我畫得勉強及格的波形旁打勾，我就會咧開嘴笑，虎牙尖尖的，在陽光下閃一下。

周五放學，布告欄貼出月考通知，紅色的“聲學專項”四個字格外扎眼。我背著書包經過時，看見回響正踮著腳看通知，校服后背被夕陽染成金紅色。“還有七天，”他突然轉頭，嚇了我一跳，“你說你能及格嗎？”

“不知道。”我扯了扯書包帶，聲音有點悶。他卻從書包里掏出自已的物理筆記，“我幫你劃重點。”我的手指在筆記上戳了戳“回聲測距”那部分：“這個公式總記不住。”

“很簡單，”他指著公式“s=vt2”，“聲音走的路程是來回兩趟，所以要除以2。”他突然伸手，指尖碰了下我的筆尖，像在游戲里碰拳打招呼。“比如你在山谷里喊一聲，3秒后聽到回聲，聲速是340s，路程就是340x3÷2=510米。”

我盯著他的筆尖，突然笑了：“回響，你講題時眼睛會發光。”

他猛地合上筆記，耳尖發燙：“胡說什么。”我卻湊得更近了，呼吸掃過他的耳廓，帶著點橘子糖的甜味：“真的，比王老師的幻燈片亮多了。”

接下來的七天，教室后排的臺燈每天都亮到很晚。我把他的筆記抄了三遍，草稿紙堆得比課本還高，每張紙上都畫著密密麻麻的聲波圖。有次他講“真空不能傳聲”，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個玻璃罩，里面放著個小鈴鐺——大概是他從家里翻出來的舊玩具。“你看，”他捏著玻璃罩的抽氣口，“如果把空氣抽走，鈴鐺響了也聽不見。”

我盯著玻璃罩里的鈴鐺發呆，他突然說：“就像我打游戲，你不在，贏了也沒什么意思。”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抬頭時撞進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在燈光下很亮，像盛著揉碎的星星，睫毛忽閃忽閃的，在我手背上投下小小的影子。我們就這么看著，直到走廊傳來關燈的聲音，他才猛地別過頭，抓起玻璃罩就往書包里塞，手指都在抖。

“那個，”他對著桌腿說話，聲音有點悶，“你要是月考及格了，我給你彈首曲子吧，用鋼琴彈，我自已寫的。”

“好啊。”我把臺燈往他那邊推了推，“再講最后一個知識點，聲音的特性——音調、響度、音色。”他突然伸手，飛快地摸了下我的頭，像安撫小動物似的，然后抓起筆：“快講快講，你肯定能記住。”

他的指尖帶著點墨水的涼意，留在我頭發上，像落了片羽毛。我低頭看著課本上的“回聲”兩個字，突然覺得，有些聲音一旦發出去，就會在心里反復回響，怎么也散不去。

月考當天，進考場前，他突然塞給我個小紙包。打開一看，是顆用糖紙折的星星，糖紙是橘子味的，和他總揣在口袋里的那種一樣。“等你好消息。”他沖我揮揮手，轉身跑進考場時，書包上的掛件晃來晃去——是個小小的鋼琴模型，弦是用紅繩讓的。

我捏著那顆糖紙星星，站在考場外的梧桐樹下，聽見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像有人在耳邊輕輕喊我的名字……像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