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香薷、金銀花、淡竹葉,凡是清熱解暑的野草,一株不落。
顧肇早早帶著幾個漢子在醫館外搭起棚子,支了三口大鍋,灶火通紅。
他擼著袖子,汗濕了額發,一邊攪藥一邊沖排隊的百姓笑:“晚棠開方,我抄到天亮,這藥不貴,一文不要——但得答應我,喝完把碗還回來,我家夫人愛干凈。”
人群哄笑,有人喊:“顧郎中,你這藥要是真靈,我兒子好了,我就把閨女許給你!”
他頭也不抬:“不行,我家夫人說了,我只能幫熬藥,不能娶別人?!?/p>
我站在門邊,耳尖發熱,忍不住罵:“顧肇,你再碰我藥罐,今晚就睡井邊?!?/p>
他嘿嘿一笑,手卻沒停,一勺一勺,把藥盛進粗瓷碗里。
第二天清晨,第一批喝藥的孩子退了燒,能下地走路了。
消息像風一樣傳開。
棚子前排起了長隊。
入夜,林十三悄無聲息地回來,往我手里塞了張紙條:“囤藥的是蘇家旁支那個表舅,借著蘇家名頭壓價收藥,再高價倒賣,背后還有兩個藥行掌柜牽線。”
我盯著那名字,冷笑出聲。
轉身取了新熬的藥湯,封進瓷瓶,又把井水樣本、病案記錄整整齊齊碼好,遞給顧肇:“明天一早,把這些送到京兆尹衙門前。再帶十個痊愈的孩子去——不是我蘇晚棠要鬧事,是百姓要活命?!?/p>
他接過,卻忽然靠近,指尖輕輕擦過我額邊的汗珠,聲音低得像耳語:“晚棠,你說這藥罐要是炸了,能不能一路炸到蘇家大門?”
我心跳漏了一拍,猛地推他一把:“顧肇,你再胡說,明天就換你下井采水!”
他笑得肩膀直抖,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
而我知道,這一鍋藥熬出去的,不只是退燒的湯,更是我蘇晚棠——回來了的信號。
只是誰也沒想到,京兆尹還沒動,兵部醫政司的一封密函,已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