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嘶啞,帶著顯而易見的顫抖,甚至顧不得整理凌亂的儀容。
寶珠抬眼望去,純嬪的長裙不僅多處破損,裙擺還沾著泥污,精心梳理的發髻散下幾縷碎發貼在汗濕的額角。
最刺目的是她那雙眼睛,瞳孔因巨大的恐懼而微微放大,空洞失焦,仿佛剛從什么極可怖的夢魘中掙脫出來。
寶珠立刻斂起驚色,換上恰到好處的為難與關切:“給純嬪娘娘請安。娘娘來得真是不巧,我家小主這幾日總睡不安穩,方才實在撐不住,喝了太醫開的安神湯,已經歇下了。那藥性……怕是得睡足兩個時辰才能緩過來呢。”
她語氣里滿是歉意。
“兩個時辰?!”
純嬪一聽,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焦灼如同烈火燎原,幾乎要將她焚燒殆盡。
“這……這可如何是好?本宮有十萬火急的要事尋她!”
她急得在原地踱步,目光頻頻向內殿張望。
寶珠面露難色,欲言又止,眼神若有似無地朝主殿方向飄了一下,聲音放得極輕。
“娘娘的急事……不知可否先告知奴婢?待小主醒了,奴婢定一字不漏地轉達,再陪著小主即刻去藍雨閣回稟娘娘?只是……”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提醒,“眼下時辰不早了,主殿那位……也不知幾時回來。娘娘您看……”
“主殿”二字如同淬毒的針,瞬間刺中了純嬪最敏感的神經!
云嬪那張盛氣凌人、充滿怨毒的臉龐再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她猛地打了個寒噤,一股寒氣從脊椎直沖頭頂,剛剛升起的一點想強等的念頭立刻被巨大的恐懼掐滅。
“不……不了!”
純嬪慌忙擺手,聲音都變了調。
“本宮……本宮這就回去!等你家小主醒了,務必讓她速速來藍雨閣!就說……就說本宮有性命攸關的要事與她商議!千萬!千萬要快!”
她語無倫次地交代完,仿佛再多待一刻都會被無形的危險吞噬,甚至來不及讓寶珠送,便帶著秋菊,如同驚弓之鳥般,倉皇地消失在漸濃的暮色里。
看著純嬪狼狽逃離的背影,寶珠轉身進了內殿。
“小主,人打發走了。瞧著是真嚇破了膽。”寶珠低聲回稟。
邢煙倚在窗邊的軟榻上,指尖輕輕拂過一株含苞的玉蘭,神色淡然:“你做得很好。”
寶珠有些不解:“小主既給她指了路,為何方才……?”
“急火攻心,方知甘霖珍貴。”
邢煙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聲音平靜無波。
“她現在雖急,卻未必肯全然信我,也未必能豁得出去。只有讓那火燒得再旺些,燒得她五內俱焚、無路可走,她才會把遞過去的任何東西,都死死攥住,當作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