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肩而行,距離驟然拉近。
他身上清冽的龍涎香混著雨水的微腥氣息,絲絲縷縷縈繞在她鼻尖;而她發間衣袂沾染的淡淡茉莉幽香,也似有若無地拂過他的感官。
一路無話,唯有傘面上細密的雨點敲打聲,和腳下踏過濕滑石徑的輕響。
這奇異的沉默并未令人不適,反而有種難言的默契流淌其間。
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青嵐居的院門前。
邢煙停步,規規矩矩地行禮:“謝皇上相送,雨濕路滑,皇上留步。”
她姿態恭謹,言語間卻是明確地劃下了界限,暗示不便請圣駕入內。
穆玄澈腳步未停,反而更近一步,目光越過她看向側殿方向:“無妨。陪朕下兩局,權當避雨。”
他心中了然她的顧忌,這份刻意的克制與疏離,他并非不知緣由。
奇怪的是,他竟不覺反感,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讓他甘愿順應她無聲劃下的規則。
側殿內,棋盤依舊靜靜擺在窗邊小幾上,黑白子錯落,凝固著一局未完的殘局。
穆玄澈踱步過去,修長的手指拂過冰涼的棋子,眉峰微挑:“平日里,也是自己與自己對弈?”
他聲音不高,帶著一絲探究。
邢煙跟在他身側,垂眸整理棋盤:“偶爾覺得悶了,便胡亂擺弄幾手,聊以自遣。”
她的回答輕描淡寫。
宮里的女人覺得悶,想的無不是如何引他前來。
唯有她,寧愿選擇這種無聲無息的方式,獨自咀嚼那份孤清。
穆玄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膠著在她沉靜的側臉上。
那份遺世獨立的恬淡,像磁石般吸引著他。
他撩袍落座,執起黑子:“那今日,便讓朕做你的對手。”
棋局再開。
穆玄澈落子如風,攻勢凌厲,步步緊逼,盡顯帝王殺伐決斷;邢煙則凝神靜氣,素手拈著白子,每每沉吟片刻才肯落下,棋路綿密謹慎,卻又并非一味退縮,偶有奇招,如靜水深流下的暗涌。
兩人皆沉浸其中,殿內只聞棋子清脆的落盤聲。
窗外雨聲淅瀝,仿佛為這場無聲的廝殺添了天然注腳。
這一刻,塵世喧囂皆被摒除,唯余棋枰方寸間的風云激蕩。
一局終了,穆玄澈的黑子以半目險勝。
一絲自得的笑意終于在他緊抿的唇邊化開:“愛妃今日似乎心不在焉?”
他語帶調侃,目光卻銳利地鎖住她。
往日,他可只能甘當她的手下敗將啊。
“是皇上棋藝精進,嬪妾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