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棋藝精進,嬪妾望塵莫及。”
邢煙神色平靜,手下已利落地將棋子復位,“再來?”
第二局廝殺更為膠著。
邢煙的白棋一度如困龍出淵,攪得黑棋陣營大亂。
然而,幾番激烈的纏斗后,最終還是穆玄澈的黑子以微弱優勢鎖定了勝局。
連下兩局,穆玄澈眉宇間難掩意氣風發。
他這段時日確曾抽空鉆研棋譜,卻未曾料想進步如此神速。
喜悅之余,他更篤定,這勝利并非源于自身的突飛猛進,唯一的解釋,便是對手狀態有異。
“愛妃方才心思飄向何處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帶著探究,試圖從那波瀾不驚的眸子里尋出蛛絲馬跡。
邢煙指尖捻著一枚白玉棋子,指腹感受著那冰涼的圓潤,片刻后,才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平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回皇上,嬪妾方才聽宮人說,云嬪娘娘的頭風舊疾又犯了,此刻想必正難受得緊。皇上不如……移駕去瞧瞧?”
“嬪妾今日技不如人,甘拜下風。待潛心研習幾日,棋藝有所精進,再向皇上討教不遲。”
言畢,她已盈盈起身,屈膝行了一個標準的告退禮。
這幾乎是明目張膽的“逐客令”,且是將他推向另一個女人的宮殿!
方才棋局帶來的輕松愉悅瞬間凍結。
穆玄澈臉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深潭般的冷峻。
他緩緩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邢煙面前投下一片陰影,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沉甸甸地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似要將她徹底看穿。
然而,那平靜無波的表面下,究竟藏著怎樣的心思?
越是看不透,那份引而不發的獨特魅力,反而如藤蔓般悄然纏繞上他的心頭。
穆玄澈沉默片刻,終是拂袖轉身,聲音聽不出喜怒:“也好。那過幾日,朕再與愛妃手談。”
玄色的袍角劃過門檻,消失在細密的雨簾之后。
待那抹明黃徹底遠去,寶珠才長舒一口氣,湊上前來,滿臉不解:“小主!您就算不留皇上,干嘛非要把皇上往云嬪娘娘那兒推呀?”
邢煙重新坐回棋枰前,慢條斯理地開始收拾散落的棋子,指尖劃過冰涼的玉石,發出輕微的脆響。
她唇角勾起一抹極淡、近乎虛無的弧度,聲音輕得如同耳語:“總得讓那位主殿里的娘娘覺著,皇上來我這兒是安全的,且我于她是有用的。”
她頓了頓,拈起一枚關鍵位置的黑子,那是穆玄澈方才奠定勝局的一步。
她凝視著棋子,眼波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微光,聲音更低,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篤定。
“何況,真正想留的人是趕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