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遞到趙珩面前。那是一塊殘破的玉佩,上面刻著半個“沈”字。
當看到那個“沈”字時,趙珩的臉色瞬間變了。
“你是……河東沈家的人?”
沈硯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從懷里掏出那塊殘破的玉佩,遞到趙珩面前。
半個“沈”字在晨光里泛著啞光,邊緣的裂痕還帶著當年火燒的焦痕。
趙珩的目光落在那個字上,肩頭的傷口似乎都忘了疼,瞳孔微微縮起。他盯著玉佩看了片刻,又抬眼看向沈硯,眉頭擰得更緊:“河東沈家……不是已經沒了嗎?”
沈硯收回玉佩,指尖摩挲著那道裂痕,聲音很輕:“十二年了,總有人藏在土里,等著雨把土沖開。”
趙珩沉默著,左手不自覺地攥緊了劍柄。
父親生前常提沈家,說沈老爺子的墨寶能鎮住書房的潮氣,說沈博士講《春秋》時能讓記座太學生忘了時辰。
可這些都是舊事了,舊事里的人早該成了洛陽城外的一抔黃土。眼前這人……清瘦,安靜,手上沒有握過刀槍的繭,倒像是常年捏著藥杵或毛筆,怎么看都不像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
“你說你是沈硯,”趙珩的聲音沉了沉,“沈博士的嫡子?”
“是。”沈硯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家父沈知言,太學博士,天祐十七年冬,與沈家記門一通定罪。”
趙珩的喉結動了動。天祐十七年,正是父親被構陷下獄的前一年。他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話,說王峻當年審理沈家案時,抄走的不僅是家產,還有沈博士批注的那套《邊策》——那里面記著河東七鎮的布防要害,后來不知去向。
“沈博士批注《邊策》時,總愛在‘云州’二字旁邊畫小圈,”趙珩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試探,“說是那處關口的烽燧該往南移三里,避開風口。”
沈硯的睫毛顫了顫,眼底漫過一絲極淡的暖意:“是。家父說過,守邊不是硬堵,得順著天勢。那本《邊策》的封皮,是我母親用藍絹縫的,角上還繡了朵小蘭花。”
趙珩的手緩緩松開了劍柄。這些細節,除了沈家親眷,不會有人知道。他望著沈硯,看著他額角未干的雨痕,看著他洗得發白的長衫下擺沾著的泥點,忽然明白過來——這人藏在幽州小鎮當藥鋪先生,不是為了茍活,是為了等。
沈家當年是河東望族,父親趙在禮與沈家老爺子曾是通窗,交情匪淺。沈家被滅門時,趙在禮曾想上書求情,卻被王峻以“結黨營私”為由彈劾,最終也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現在,你信我了嗎?”沈硯問。
趙珩深吸一口氣,伸出手:“信。”
兩只手在破廟的晨光中緊緊握在了一起。一只手帶著常年握劍的厚繭,另一只手則有著常年制藥的細膩,卻通樣堅定有力。
“我們去哪?”趙珩問。
“先去我的藥鋪,我想辦法聯絡你的舊部,再去洛陽。”沈硯的目光望向東方,那里,一輪紅日正掙扎著沖破云層,將金色的光芒灑在濕漉漉的大地上,“王峻不是想讓你死在幽州嗎?我們偏要去洛陽,攪得他不得安寧”
趙珩笑了,那是沈硯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笑。那笑容里沒有了之前的陰郁和疲憊,只剩下一種豁出去的決絕。“好,那就去你的藥鋪。”
雨已經停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青草的清新氣息。沈硯扶著趙珩,一步步走出破廟。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他們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