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風塵仆仆趕來,梁雪云身上那件駝色的風衣被打shi了好幾處,頭發也一縷一縷地貼在鬢角。
“小程,我……”
“云姨,有什么事可以晚會說嗎?”程穗皺著眉,也顧不得什么禮貌了,開口打斷她的話。
程穗此時滿心滿眼都是皎皎,努力一天沒能生下孩子已經讓程穗很焦急了,結果她就這么貿貿然地闖來,害得皎皎受了驚。
程穗此時不想理她,趕忙從抽屜里拿出了收音機,將聲音調大。
梁雪云見皎皎難受非常,頓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輕聲道了聲抱歉后,揣著手提包和里面的東西自覺地向后退了幾步,不敢再打擾她。
“呲呲……呲呲……”
皎皎喜歡聽音樂,程穗便想著放一些電臺節目的戲曲幫它分散注意力。
可現在太晚了,所有的頻道都已經結束,只剩下呲呲拉拉的聲音。
“月光光,照地堂,蝦仔你乖乖訓落床……”
梁雪云看出了程穗的想法,清了清嗓子后,輕聲地唱著一首粵省的童謠:“聽朝阿媽要趕插秧啰,阿爺睇牛要上山岡……”
梁雪云唱得并不算動聽,但字里行間卻充滿了母親的慈愛,仿佛她此刻懷里正有一個小寶寶被她哄著睡覺。
聽到歌聲,皎皎果然平靜了不少。
努力挪了挪身子靠在欄桿上,它抬起頭看向了外面的梁雪云。
這一刻,兩位母親都相互感知到了彼此的善意。
梁雪云一步步走向前,最后停在距離鐵門一米遠的位置,蹲下身,她又用另一支兒歌哄著疼痛難忍的皎皎,“嘩啦啦啦落雨大,嘩啦啦啦水浸街,嘩啦啦啦擔柴上街賣,嘩啦啦啦阿嫂著花鞋……”
看著皎皎那有氣無力的模樣,梁雪云仿佛看到了當年躺在產房里的自己。
頭一胎沒有經驗,她在產房里躺了一天一夜都沒有出來,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的她,就像它現在這樣,感覺自己會死在病床上。
直到……
“羊水破了,皎皎的羊水破了!”
堅持到凌晨兩點,皎皎終于一前一后生下了兩只孩子。
第一次羊水破的時候,流出的是腥臭的血水,等了將近十分鐘,第一只崽崽才從產道里艱難地出來。
是一只畸形的崽崽,不僅四肢發育不完全,身上的皮肉有的粘黏在一起,剛出生就沒了氣息。
看著掉在那一灘血水中的還在,皎皎雖然感知到它沒了生命,但還是心疼地將它護在懷里,似是讓它最后感受一番來自母親的溫暖。
大家已經做好了崽崽會夭折的準備,獸醫們預備了好紗布和酒精,只等著皎皎將孩子放下后,將它清理后包起來和那些已故的兄弟姐妹安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