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瓔正這么想著,就看到一群人迎面而來。
這是一群形容狼狽的平民,但他們人數眾多,相互之間有分工還有組織,共同跟隨在一個男人身后,相互攙扶著一步步行走。
有好些人被同伴抬在擔架上,或是手、腳被折出怪異的弧度,或是大腿和腹部明顯被猛獸啃咬過,血肉下露出森森的白骨。
為首的男人衣衫襤褸,身上血跡斑斑,背上還背著一個昏迷的人,那人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樣貌,只能從紛亂的長發和空氣中的信息素分辨出,這是個alpha女人。
兩隊人馬狹路相逢,平民們看到持槍鵠立的狼族士兵,都目露警惕,立在原地,默默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法斯莉婭高坐在金月馬之上,目光輕描淡寫地掃過那一張張緊繃的臉,以及平民們手中充作武器的鋤頭棍棒,良久,對身邊的副官揚了揚下巴。
眼見著那副官帶著三名狼族士兵出列,準備靠近,平民們眼中閃過一絲狠意,隨時準備出手戰斗。
局勢千鈞一發,如臨大敵的平民們卻忽然聽見一道清和的聲音。
“請不要害怕,我們不是來清剿你們的。”那聲音輕緩而溫柔,簡直和滿地的戰火鮮血格格不入,“這三位只是帝姬殿下隨行的軍醫,你們的同伴受傷了,我們只是想幫忙看看他們的傷勢。”
眾人這才將注意力放在那軍隊之前、黑狼之上的少女身上,她有一頭銀色的長發,好似流動的皎皎月光,她的眼睛如寶石般澄澈,被真誠地注視著的時候,所有陰暗的猜忌和警惕都像春日的河冰般迅速消融。
總是寫小兔子視角和其他親近的人的視角顯得小兔子笨笨的【雖然確實也是】
但其實從外人角度來看小公主還挺能唬人的【?】
為首的男人略微放松了些,但仍然遲疑:“不是來鎮壓我們的,為什么還帶著軍隊?難道狼族王室還能是來幫我們對付狼族貴族的?”
他著重咬緊了“狼族”兩個字,顯然是覺得狼族會沆瀣一氣,還覺得王室和貴族在一條船上——這也是一般平民的普遍認知。
“我們不偏幫任何一方,王室不會因為同是狼族就是非不分地袒護長老院。”雪瓔抓住機會趕緊解釋,“我們只是不希望沖突太大,影響整個塞勒涅城的正常運轉。”
見平民們還是沒有放下戒備,雪瓔嘆了口氣:“如果王室真的偏私長老院,從一開始,帝姬殿下就不會給所有人上拜月臺挑戰大貴族的機會。
“請不要忘記,是因為誰,大家今天才能站在東城的土地上。”
“再往前,當初哈爾森·安德魯私自俘虜奴隸的事情暴露,帝姬是否有半分偏袒?王室已經做到這個地步,大家還要懷疑我們嗎?”
王室確實已經做得很好,否則今天憤怒的平民就不只是進攻大貴族莊園,甚至會直接涌向王宮造反。而大家還對王室保持戒備,其實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法斯莉婭——狼族帝姬暴戾恣睢,兇名在外,又城府深沉,心機難測,誰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更何況現在,她本尊就坐在傳說中的金月馬之上,頂級alpha氣勢太盛,僅僅只是出現在這里,赫赫威儀就已經讓很多人喘不過氣來。
這是生物本能的戒備,很難用理智克服。
但今天不太一樣,出現在民眾面前的,直接和他們對話的,不是壓迫感十足的帝姬和軍隊,而是一個溫柔無害的oga。
oga,兔族,纖細,柔弱,無害——這幾個詞永遠不可能和狼族帝姬有什么關系,但偏偏就這么堂而皇之、理所當然地出現在她身邊。
一陣沉默之后,平民們的表情終于有所松動,為首的男人回頭看看躺在擔架上生死不明的同伴,最終還是放下手中的武器:“你讓他們過來吧。”
雪瓔笑了笑,示意副官帶著三名軍醫過去,平民們緊盯著幾人的動作,見他們真的在認認真真為同伴療傷,甚至拿出了有價無市的珍貴傷藥,這才慢慢放下心來,甚至主動走到街邊,為法斯莉婭帶的大隊人馬讓出路來。
三名軍醫留在原地為平民們療傷,雪瓔則跟著法斯莉婭帶著人離開,從平民們面前經過時,聽到副官小聲地和一個人交談,打聽早上的情況,言辭中不動聲色地將狼王室和長老院之間劃分得清清楚楚,引導著平民將仇恨全都投放到長老院大貴族身上,讓狼王室不至于受到牽連。
法斯莉婭身邊的都是鼓動人心、玩弄輿論的好手,甚至連平民中那個領頭的男人,雪瓔看著都有些眼熟,她完全不擔心平民們會由于種族之見恨屋及烏。一路上又遇到幾波不同的平民,有些還正試圖縱火焚燒一處貴族宅院,但再也沒有一個人因為狼族王室派遣軍隊來平息事端而情緒失控,攻擊王室成員,甚至都被法斯莉婭帶來的人安撫好,沒有再進行暴力行為。
法斯莉婭帶著薔薇軍在東城溜達了一圈,把東城的情況摸得清清楚楚,終于來到米勒家。
貴族莊園的大門都很結實,輕易無法攻破,大多數家族都只受了點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只有伊凡·米勒還來不及關門,莊園大門就被群情激奮的平民沖破了,米勒家族是戰況最激烈的地方,也是后果最慘烈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