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們約好的暗號,門軸轉(zhuǎn)動時幾乎沒發(fā)出聲響,只漏出巷外更夫
“三更”
的梆子聲。
南巷的風帶著酒肆殘留的暖意,吹得她額前碎發(fā)輕揚。云家鏢局的后門虛掩著,門楣上懸著的
“云記”
木牌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剛推開門,就見云晚意正蹲在院里翻曬草藥,竹匾里的當歸、防風散著清苦的香,她抬頭時,鬢邊還別著支銀簪,簪頭嵌著粒鴿血紅寶石,是昨日剛從西域商隊手里換的,據(jù)說能安神。
“可算來了。”
云晚意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藥屑,指縫里還沾著點墨痕
——
案上攤著本手抄的《武穆遺書》殘卷,邊角已被翻得起了毛,“今兒剛托人從關(guān)外弄來的,你看這‘連環(huán)槍法’的注解,比你爹那本兵書里寫的更細。”
顧青鳶接過殘卷,指尖撫過泛黃的紙頁,墨跡力透紙背,顯然是習武之人親筆所書。她自幼跟著父親帳下的老兵偷學槍法,后來又得云晚意搜羅的秘譜指點,招式里既有北疆鐵騎的悍勇,又藏著江南武術(shù)的巧勁,只是在顧府從不顯露,連柳姨娘都只當她學了點強身健l的皮毛。
“前幾日城西的‘黑風寨’想劫咱們鏢隊,”
云晚意拋給她一把淬了防銹油的木槍,“我用你教的‘回馬槍’挑了他們頭領的帽纓,那幫孫子現(xiàn)在見了‘云記’的鏢旗就繞道走。”
她說話時眼尾上挑,帶著股江湖兒女的爽利,轉(zhuǎn)身又從柜里翻出個描金漆盒,“還有這個,從波斯商人手里換的‘淬毒匕首譜’,雖陰狠了些,但防身用得上。”
顧青鳶握著木槍,在院中起勢時,槍尖帶起的風掃落了檐角的殘葉。她練的是云晚意新尋來的《破陣槍》,槍桿在她手中輪轉(zhuǎn)如飛,時而如靈蛇出洞,時而似猛虎下山,槍影里藏著兵書里的
“虛實相生”,又帶著女子特有的柔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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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藏了十年的本事,在顧府只能化作繡帕上歪扭的針腳,到了這鏢局后院,才敢讓筋骨真正舒展。
“你這槍法,再配上《孫子兵法》里的‘勢篇’,將來若真遇上事,尋常武將都不是對手。”
云晚意一邊研墨抄錄醫(yī)書,一邊透過窗紙看她練槍,“上月我去蘇州押鏢,見著本《吳鉤劍譜》,已讓人快馬送來,估計下月能到。”
顧青鳶收勢時,額角的汗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她接過云晚意遞來的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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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用當歸、紅花熬的藥膏,專治練槍時蹭出的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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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笑了:“旁人都道我連繡花針都握不穩(wěn),哪想得到,我夜夜在你這鏢局后院,把槍桿磨得比誰都亮。”
“旁人的嘴,管它作甚。”
云晚意替她涂藥時,指尖帶著草藥的清涼,“等我這鏢局開到北疆,你就跟我去走一趟鏢,讓那些說你‘只會皮毛’的人瞧瞧,顧家二小姐的槍法,能護得住千里商路。”
她忽然壓低聲音,“對了,新到的兵書里有幾頁講守城術(shù)的,我瞧著與雁門關(guān)的布防有些像,你拿去給你弟弟看看,他不是愛畫畫嗎?說不定能瞧出些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