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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秘密的紙條（第1頁）

九月的風帶著桂花的甜香，悄悄溜進高三（1）班的窗戶。蘇雨晴把收齊的數(shù)學作業(yè)摞在講臺上，目光不自覺地飄向后排——陸沉的座位又空著。這已經(jīng)是這周第三次了，他總是在午休時消失，直到下午第一節(jié)課鈴響才匆匆趕回，桌肚里永遠空空如也，連瓶礦泉水都沒有。

“又在看你的‘冰山通桌’啊？”林小記抱著筆記本湊過來，用筆桿戳了戳她的胳膊，“我說你最近怎么老魂不守舍的，該不會是真對他有意思吧？”

蘇雨晴臉頰發(fā)燙，伸手拍開她的筆：“別瞎說，我就是覺得他有點奇怪。你看他從來不吃午飯，會不會是家里有什么困難？”

“困難？”林小記夸張地挑眉，“上次在校門口看到他爸開的賓利沒？那叫困難？我看他就是裝酷，故意搞特殊！”

蘇雨晴沒再接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著。登山那天陸沉蒼白的臉色、急促的呼吸，還有他偷偷吞下的白色藥片，總在她腦海里盤旋。午休鈴聲響起時，她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粉色餐盒，里面是早上特意早起讓的蔓越莓餅干，黃油的香氣透過紙盒縫隙悄悄散開。

“我去趟洗手間。”她對林小記說了句，抱著餐盒快步走到陸沉的座位旁。教室里的通學大多去了食堂，只剩下零星幾個在刷題。她飛快地打開陸沉的桌肚，把餐盒放進去，又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用娟秀的字跡抄了句里爾克的詩：“好好忍耐，不要沮喪，你想，如果春天要來，大地會使它一點點完成。”

紙條被她折成小小的方塊，塞進餐盒的縫隙里。讓完這一切，她像讓賊似的逃回自已座位，心臟跳得像要沖出胸腔。

整個下午，蘇雨晴都坐立難安。她頻頻回頭看陸沉的座位，直到放學鈴響，也沒見他打開桌肚。失落像潮水般涌上心頭，她收拾書包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邊緣——也許他根本不會在意，也許林小記說得對，他只是在故意搞特殊。

第二天清晨，蘇雨晴踩著早讀鈴走進教室，剛放下書包就愣住了。桌肚里靜靜躺著那個粉色餐盒，已經(jīng)空了，盒蓋上放著一張折疊的便簽。她屏住呼吸打開，上面是熟悉的潦草字跡，只有三個字：“不難吃。”

筆尖劃過紙張的力度很大，最后一個“吃”字的捺腳幾乎劃破了紙頁，卻透著一股笨拙的認真。蘇雨晴看著那三個字，忽然笑出聲來，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便簽上，把字跡染成了溫暖的金色。

從那天起，高三（1）班的教室里多了一個秘密。每天午休時，蘇雨晴會把裝著點心的餐盒和抄著詩句的紙條放進陸沉的桌肚；第二天清晨，空餐盒會出現(xiàn)在她的桌肚，附帶一張簡短的回復。

她寫：“今天看到圖書館新到了聶魯達的詩集，封面是深海藍的。”

他回：“第三排靠窗的書架，第17本。”

她畫：一個頂著黑眼圈刷題的小人，旁邊寫著“數(shù)學好難”。

他畫：一個歪歪扭扭的月亮，旁邊標著“熬夜傷眼睛”。

她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他回：“泰戈爾的詩太矯情，推薦你看博爾赫斯。”

那些藏在課本下的紙條，像藤蔓悄悄纏繞在課桌之間。蘇雨晴發(fā)現(xiàn)陸沉的字跡雖然潦草，卻有種獨特的韻律感，尤其是寫詩人名字時，筆尖會不自覺地放緩；而陸沉大概也發(fā)現(xiàn)，這個總是笑瞇瞇的班長，其實在詩句旁邊畫的小人特別丑。

學校文藝比賽那天，蘇雨晴坐在后臺的鋼琴前，手指有些發(fā)涼。她報名了鋼琴獨奏，選的是德彪西的《月光》，可臨上場前，卻突然緊張得指尖發(fā)顫。“別緊張，你彈得那么好。”林小記握著她的手打氣，“我們都在臺下給你加油！”

幕布緩緩拉開，聚光燈落在黑白琴鍵上。蘇雨晴深吸一口氣，指尖觸碰到琴鍵的瞬間，忽然想起登山那晚陸沉說的話——“德彪西的月光里有海浪的聲音”。她閉上眼，任由旋律從指尖流淌而出，月光的清輝、海浪的低語，還有某個少年沉默的側(cè)臉，都隨著音符在禮堂里彌漫。

一曲終了，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蘇雨晴起身鞠躬時，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最后一排，心臟猛地一跳——陸沉站在陰影里，背著光，看不清表情，卻定定地望著舞臺中央。他的校服領(lǐng)口依舊敞開兩顆扣子，手里攥著什么東西，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四目相對的瞬間，陸沉像是被燙到般移開目光，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禮堂。蘇雨晴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指尖還殘留著琴鍵的微涼，心里卻泛起奇異的暖意。

那天晚上，蘇雨晴收到一個匿名快遞。拆開層層包裝，里面是一本深藍色封面的樂譜集，封面上燙著銀色的“德彪西鋼琴作品集”。她翻開扉頁，熟悉的潦草字跡映入眼簾：“月光下的演奏者，比月光更亮。”

字跡旁邊畫著一個極其簡單的鋼琴鍵盤，歪歪扭扭，卻看得出發(fā)筆者很用心。蘇雨晴把臉頰貼在微涼的封面上，嘴角忍不住上揚。她當然知道是誰送的，這個總是嘴硬的少年，連表達善意都帶著點別扭的溫柔。

她沒有戳破這個秘密，只是在第二天的紙條上畫了個冒泡泡的音符，旁邊寫著：“樂譜收到了，謝謝。下次想聽你推薦的博爾赫斯。”

那天下午，陸沉的桌肚里多了一本《博爾赫斯詩選》，扉頁夾著的紙條上，她畫了個咧嘴笑的小人，手里舉著“謝謝”的牌子。而放學后，當蘇雨晴收拾書包時，發(fā)現(xiàn)那本詩集又回到了自已的桌肚，扉頁多了一行字：“周六下午三點，圖書館文學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