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凌云捏著發黑的土豆芯,指腹被粗糙的表皮硌得生疼。
冷藏箱插頭塑料殼上的劃痕像道冷笑——這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拔了電源,讓食材在三十七度的高溫里捂了整整一下午。
“田哥?”小劉舉著打印好的證明湊過來,少年的白t恤被汗水浸出淺灰的印子,“剛才王隊長說……說要是有顧客給咱作證衛生沒問題,取締的事兒能緩兩天。”
緩兩天?
田凌云望著垃圾桶里泛著酸腐味的里脊肉,喉結動了動。
今晚要是開不了張,明天芳芳的靶向藥錢就差三千。
他低頭摸了摸懷里的信封,畫角被l溫焐得發軟——芳芳用蠟筆涂的“爸爸的攤攤”,攤位上飄著彩虹色的香氣。
“小劉,幫我看會兒攤。”他扯下圍裙搭在臺面上,“我去趟菜市場。”
“這時侯?”小劉看了眼西邊的殘陽,“菜市場快收攤了,好食材早被搶光了。”
田凌云沒接話,褲袋里的手機還存著醫院繳費提醒——欠費通知的紅標刺眼得很。
他大步往巷口走,鞋底碾過幾片被烤焦的煎餅渣,那是張阿姨攤子前的。
路過時,花圍裙的影子在眼角晃了晃,他聽見對方陰陽怪氣的哼聲:“喲,食材壞了?我就說小年輕的冷藏箱不靠譜,到底是要砸自已招牌。”
田凌云的后槽牙咬得發疼,腳步卻沒停。
他知道張阿姨恨什么——自從他出攤,原本圍在煎餅攤前的老客有一半都挪到了他這兒。
昨天張阿姨的兒子來收攤,他親眼看見那小子盯著自已的冷藏箱轉了兩圈,還時不時露出不懷好意的眼神。
菜市場的白熾燈已經開始一盞盞熄滅,賣水產的老周正在收塑料盆,看見他直擺手:“田老板,我這兒就剩半筐死蝦了,您要?”
“不要死的。”田凌云彎腰扒拉角落的蔬菜筐,手指在蔫了的青椒里翻找,“老周,您這兒有沒有剛到的晚市菜?”
“晚市?”老周擦了把汗,“現在誰還進晚市菜?下午我聽說您被查衛生,我還聽張姐說……哎田老板!”
田凌云的手突然頓住——在一堆泛黃的菠菜底下,壓著把帶露水的空心菜。
他捏起一根,葉片脆生生的,莖稈里還能掐出水。
再往旁邊看,竹簍最深處有袋小土豆,表皮帶著新鮮的泥,敲開一個,芯子雪白得像剛挖出來的。
“老周,這空心菜和土豆怎么賣?”他眼睛亮起來。
“您要?”老周撓頭,“這是我外甥送來的,說自家菜園子剩的,本來想留著喂雞……五塊錢全拿走?”
田凌云掏出十塊拍在案上:“再給我稱兩斤前腿肉,帶點肥的。”他指了指掛在鉤子上的半扇豬肉,“您看這肉,筋膜分布均勻,炒回鍋肉正好。”
老周愣了愣,突然笑出聲:“到底是開過大飯店的,這挑肉的本事沒變。”他操起刀,“給您挑最嫩的那截,算您進價!”
提著塑料袋往回走時,田凌云的腳步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