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長慶這一生經歷的事太多太多,無數次生死之間,幸運之神都眷顧了他。他說不上什么是信仰,回想最開始的初心,不過為了一口飽飯。身處龐大復雜的系統之中,誰能資格獨善其身?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他認為自己這一生無需洗白,當然也沒什么好辯駁的,如果遵守尋常人的那套道德準則,他必然達不到如今高度。
他是從戰場的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太多人死在他手上,有侵略者,也有相同血脈的同胞。他也經歷過太多離別,斗爭時長子長女都先后離他而去,白發人送黑發人,但他連一滴眼淚都不能流。命運推著他走到這里,神性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后天被賦予的,他先站到了那個位置才被賦予使命和責任,而非帶著使命走向那里。好與不好,他已經盡力,是非功過,留與后人評說。
曾鼎力支持的老領導與一號爭斗不止,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他已經老了,不想再站隊,只希望能全身而退。
任博平過完年就三十六周歲,已不似幾年前那般張揚,說得好聽是穩重了,說得不好聽,是他大概已經清醒地意識到,這世上沒有永恒的權力,誰能站在塔尖一輩子?即便是梁兆陽恐怕都不能。
缺乏約束的權力讓人變得膨脹,在那炫目的光環之下,人總是難以認清自己,那么當光環褪去,他們又是誰?
……
晚上十點,沈韞打開工作電腦照常檢查團隊上傳的資產路徑報告,一條鏈上監控異常預警突然跳出。
冷錢包“14xx…ab”在鏈上被某個新創建的觀察者地址設定了腳本跟蹤請求,她怔了下,皺著眉點開節點溯源模塊,發現她曾試圖洗白的那筆btc轉賬路徑似乎已經被人盯上了。
呼吸在瞬間停滯,心臟幾乎從xiong口跳出,有人在查她?是誰?
對方留下尾巴,明晃晃讓她知道源ip來自杭市。
沈韞幾乎是第一時間拿起手機,在撥號鍵上按下那串數字。
然而電話滴了近一分鐘才被接通,她沒心情寒暄,單刀直入,“周宇麟,你在杭市?”
周宇麟心情不錯,還有心思同她調情,“怎么,這么想我?”
沈韞被他吊兒郎當的態度搞得火大,咬牙,“裝傻有意思嗎?留下破綻不就是想讓我主動找你?”金字塔尖舞弄權術仗勢欺她的天龍人固然可惡,周宇麟這條躲在網絡暗處伺機搞她的毒蛇也好不到哪去。
“哦,是說我調查你洗白虛擬幣的事?”周宇麟不再跟她兜圈子,語氣不陰不陽,“沈總,我是調查了你,但說我逼你主動找我是不是有點自作多情?”
沈韞喉頭發緊,緊繃的身體卻突然松弛下來,她竟然慶幸是周宇麟,慶幸是他所以事態更容易控制。她一秒收起怒火,態度蠻好地同他打商量,“你也在悅來吧?明天當面聊一聊,好嗎?”
沈韞是變臉大師,周宇麟早就習慣,沈韞喜歡得寸進尺,他也十分清楚,是以態度依然強硬,“是什么讓你覺得我會對你一再縱容?我當然不介意再多給你一天時間,只是你能保證給出的解釋是可以被我接受的嗎?”
沈韞沉默,她覺得即便給出足夠的理由,周宇麟也不會放過自己。
林昕婚禮后她一直都沒回家,好在魏琪正在越南主持項目,女兒在美國參加學校活動,才讓她有了處理麻煩的時間。
債多不壓身,但男人太多會壓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