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忍了這么久,受了這么多苦,為的不就是這些么?
可是,現在,卻連這些,都要從他們手中奪走。
那他們為什么還要忍?
憑什么還要忍?
還要忍到什么時候??
不就是一個死字,死都不怕了,還怕反抗嗎?
這句話就像一粒種子,突破板結成巖的土層,埋進每個工匠心中,在他們未曾察覺的時候,種子開始萌動、發芽,頂破頭頂堅硬的土層,在土層碎裂的輕響中頑強地生長,長高,直到那柔嫩的芽葉探出地表。
憤怒滋養著它,熱血澆灌著它,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成長著,直到成熟的藤蔓爬滿心房的每個角落。
反抗。
要反抗。
必須反抗!
沒人知道這個詞最先從哪個工友的喉嚨中噴涌出來,它就像巖漿一樣,瞬間席卷了周圍的人群,每個工匠都感受到它的炙熱、澎湃、充滿力量,他們情不自禁地低聲重復起這個詞,像某種咒語,只要念誦它就可以獲得無盡的力量。
“啊——!!”有人大叫一聲,向著人群包圍中的楊文虎猛撲過去。
楊文虎依然是那個手中拿著鐵鞭的楊文虎,可是,在工匠們眼中,他卻不再是活閻王了。
“該死的!”楊文虎揚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向迎面撲來的工匠。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他本能地捕捉到了空氣中非同一般的騷動,那種騷動釋放著危險的信號,令楊文虎背后的汗毛都敏感地豎起來。
他必須先聲奪人,他必須將這股騷動當頭打下。
否則,他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他還能不能控制住這個局面。
然而,楊文虎的第一擊就落空了,他的胳膊忽然抬不起來,從胳膊肘到小臂被沉重的東西墜住,無論如何都無法把鞭子掄到理想中的弧度。
鞭子抽到一半,垂了下去,像是斷線的風箏,墜落的旗幟,楊文虎的氣勢也在那一瞬間癟了下去。
楊文虎惱怒地看向自己的胳膊,他發現,他的胳膊上不知何時綴上了七八只手,那些手粗糲而寬大,是做慣了粗活的手,有些指端開裂,露出可怕的紅肉,有些關節生瘡,還在流淌著透明的液體,這些手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可是一點不妨礙它們的力氣驚人,就像七八只鐵鐐銬一樣,死死地綁住楊文虎的胳膊,讓它分毫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