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黑色的賓利轎車已經熄了火,靜靜等候在一邊。見方鑒云出來,駕駛室的車窗緩緩放下,一張戴著細框眼鏡的青年的臉出現在窗內。
蕭堯在車內對他招招手,微笑著:“先生,上車吧?!?/p>
方鑒云忽然像一個反應遲鈍、如同電量耗盡的機器人似的,半天才點點頭,有些訥然地走過來,繞到副駕駛那側,開門上車。蕭堯等他關了門,不急著啟動車子,問道:
“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方鑒云小幅地搖搖頭,伸手摸索了一陣才摸到安全帶拽出來。
“我沒事?!?/p>
他想到什么,偏過頭看向蕭堯,后者對他突然投來的關注有點意外,但還是很快調整神態,露出一個儒雅隨和的笑容。
他問:“先生,您的情況少爺和我說了,但有一件事我還不確定,想問您一下……往后我是該叫您方先生,還是該按您的本名,叫您——”
方鑒云這次反應極快地打斷了他:“就叫方鑒云吧。我本以為除了楚江澈,應該還有人記得我的,既然沒人記得,原本的身份不要了也罷。”
這話里滿滿的消極意味,饒是蕭堯這種算得上八面玲瓏的,一時也不知該怎么接。方鑒云看著他,忽然又問:
“聽說當初你父母就為楚家工作,后來楚江澈父母遇難,他選擇去北國深造,也是你力挽狂瀾,讓楚家的公司免于破產。”
蕭堯:“力挽狂瀾談不上。少爺的父母對我一家恩重如山,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p>
方鑒云認真地看著他:“這六年,一定有不少人給你拋過橄欖枝,也有不少人告訴過你,楚家遲早要完了。良禽擇木而棲,你就沒想過跟著別人?”
蕭堯怔了怔,繼而無奈一笑,不再看方鑒云,啟動車子。
“也許是該如此,”蕭堯望著前方輕聲說,“可我這人挺認死理的,我跟定的人,這輩子輕易不會換?!?/p>
方鑒云也怔住了。
“是啊,”半晌,他喃喃出聲,“跟定了一個人,又怎么會為半路殺出的不值當的家伙……”
他忽然說不下去了。蕭堯隱約覺察到方鑒云情緒上的不對勁,斟酌了一番,還是選擇視而不見。待車子開動,方鑒云也轉回頭,閉上眼睛,容色雪白的臉頰卻壓抑地輕微抽搐了一下。
“重山寺還在嗎?”他忽的出聲道。蕭堯開著車,回答:
“還在。明天是周末,香火可能會旺一些。方先生要去?”
“去散散心,”方鑒云想了想又補充道,“我自己去就好,不麻煩你們送了。我這人不大信命,不過和這寺廟倒也算有些緣分,明日我想去求個簽……要是神佛也勸我放棄,我和聞序的婚事,就徹底算了?!?/p>
與此同時,數米高的陽臺上,聞序推開窗子,手肘搭在窗邊,向下望去。黑色的賓利轎車無聲地駛入了車流中。
他頭也不抬地問屋里的那兩個專員:“方檢查是坐轎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