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秒都沒有遲疑地響起發動機的轟鳴。
大風吹起聞序紛飛的額發,少年眼看著黑色轎車從他眼皮底下疾馳而過,排氣管道內因猛踩油門排出的黑煙撲面而來。
他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幾乎彎下腰,肺部因為灌入凜冽的空氣,摻了玻璃碴子般刺辣辣的疼。
不該這樣的。
他腦海里一個聲音懊惱地說。
可當聞序撐著膝蓋直起身子,瞿家的車早就消失在他的視線深處,只留下道路旁孤零零的一盞路燈,照亮了形單影只的少年。
“以我對他的重視,我們有了矛盾,我心里比誰都難受。可是我記不清最后我們有沒有和好,又是怎么和好的。如果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分開了,到最后連一句抱歉都沒來得及說,那他豈不是要怨我一輩子……”
聞序那幾乎稱不上回憶的回憶里,滿是破碎的、斷片的情緒和毫無關聯的畫面,若非本人親歷,瞿清許絕對也辨認不出聞序所說的到底是什么。
比起殘破的記憶,更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黑夜里,瞿清許悄悄伸手,撫上睡袍xiong前的口袋。
口袋里,放著那個六年前的姻緣符。
六年來,不管他跌落得多么慘、多么痛,他始終記得把姻緣符帶在自己身上。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現在掏出這姻緣符,讓聞序陪自己去一趟重山寺,一切都將真相大白。
可是那又是他們真正期待的嗎?
用一張姻緣符就讓聞序念著多年前的舊情,bangjia他為自己賭上一切,只為了一個早已面目全非、泥濘不堪的自己嗎?
他可以碾作塵埃,聞序的愛不可以。
“你說,我耽誤了六年都沒找得到他,他會不會怪我太無情?”
瞿清許抬眼,看見聞序惆悵地對著天花板嘆息。
于是他笑笑:“可是這六年他也沒有來尋找你啊。你不也沒責怪他嗎?”
“那不一樣,”聞序果斷回答,“這六年,我雖然失憶,可總是時不時就會做夢,夢到他對我哭,求我找到他,帶他走……說出來可能有點封建迷信,但我認為這或許是老天對我的點撥,這些年他若是有什么難處,也只有我救得了他,我等不起。”
瞿清許抿緊了唇。
“真的嗎,聞序?”他壓抑著顫抖問,“你當時真的有夢到,他對你求救?”
“對啊。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聞序忽然有些古怪地看著他。瞿清許眼睫一抖,不敢直視聞序的眸子:
“我……”
枕頭下方忽然嗡的一聲震動,把倆人都嚇了一跳。聞序一個翻身,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坐起來。
瞿清許沒他那么好的腰力,咬著牙想要撐起身子,被聞序一把按住消瘦的肩頭:
“別折騰了,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