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序緊貼著門板站在走廊里,冷氣卻一股股地竄上了脊椎,后背都寒津津地發涼。
婚約?方家?嫁妝?
他活了十八年,怎么從未聽說過這些戲劇性的事還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可比這些更荒謬的,是他的父母居然還想著用一個可笑的契約婚姻來賺取不義之財。
聞序再也聽不下去,默默轉身向走廊盡頭走去。臨走前,他還聽到窗內傳來父母的嘀咕:
“可是方家家大業大,會同意讓自己的孩子和咱們家聞序成親嗎?”
最后一個字眼落在窗臺上的同時,少年的背影在樓梯口一晃,消失在拐角。
那個無趣的婚約,按理很快就會被聞序置之腦后。
直到他本該無聲無息草草度過的十八歲生日那天。
“再次恭喜你長大成人了,小聞同學。”
明亮寬敞的會客廳內,瞿永昌笑著對聞序比了個請坐的手勢,看了看緊張得不敢坐下的少年,理解地一笑。
“卿卿和他母親去廚房取點水果。隨便坐就好,咱們聊聊天。”
少年應了一聲,乖乖坐下。瞿永昌笑瞇瞇地看著聞序,頷首夸贊道:“確實是個玉樹臨風的小伙子。聽說你在學校成績很好,在律所工作也很出色,沒想到小小年紀這么努力上進,真是一表人才。”
一番話說完,十八歲的聞序只能勉強聽出對方語氣有些意味深長,可再往下的含義,他便不得而知了。
若是瞿清許在,或許能幫他應付一下,可他從小生長在連活著都要拼盡全力的環境里,從沒人這樣游刃有余、娓娓道來地和自己談論人生,他甚至不知道該用什么情緒回應這份褒獎。
“謝謝叔叔,”少年有些靦腆一笑,“我家里條件不太好,在律所打工也是為了給自己賺生活費。多虧了卿——清許給我介紹,我真的很感謝他,也,也感謝叔叔阿姨……”
他徹底詞窮,眨巴著眼睛,尷尬地撓撓頭發,不敢去看瞿永昌的眼睛。中年人仍舊微笑著:
“孩子,別把家庭的事情太放在心上。你的出身只能決定你的,只要你有志氣,未來不會比任何人過的差。”
聞序剛要點頭,又聽瞿永昌道:
“我和卿卿媽媽不常在家,每次打電話,卿卿最常和我們提起的人,就是你。我們是他的父母,就是他不說我們心里也知道,他一定非常認可也非常喜歡你。”
聞序狠狠一愣。
瞿永昌溫和道:“今年你十八歲,卿卿也已經二十了。在為人父母的眼里,你們不論多大都總像是個孩子,可我近來愈發體會到,不能再把你們當做小孩,而是要平等地看待孩子,正視他的需求。”
說完,他深望著似懂非懂,兀自怔愣的少年。
“小聞,能不能告訴叔叔,你對卿卿是怎么看的?”
聞序鉛灰色的眸子驀然一顫。
他從沒遇見過這種文質彬彬、儒雅隨和的成年人,更沒有經歷過這樣和聲細語、優雅和煦的“家庭”對話。
從前在家里,他永遠是被當狗一樣呼來喝去,從沒感受過何為尊重,可今天有人突然這樣重視他的感受、征求他的意見時,他反倒害怕,退縮了。
他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難道要直白地告訴瞿永昌,自己早就喜歡他的兒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