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聞序頓了頓,抬腳繼續往角落走去。方鑒云仍然垂著眼簾,得到一個苛刻的前輩工作狂的表揚本該令人至少有些欣慰的,可他面上無悲無喜,連一絲反應都沒有,仿佛陷入休眠的仿生人。
直到聞序走到垃圾桶邊上,抬起手,方鑒云眼睫一動,倏地抬眸。
仿佛下定某種決心,那雙漆黑的眸中波光一動。
“我以為你是那種很吝嗇贊美的人,”方鑒云道,“一天前你還對我疾言厲色,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聞序手上的動作一滯,若無其事道:“我這人是實力主義,在檢察院,誰有能耐,誰才配贏得尊重。”
方鑒云深邃的眸光鎖住聞序高大挺拔的背影。
“這樣啊。”
他笑了笑,下一秒卻沉下聲音。
“我還以為,你是出于對聯姻對象的尊重,才對我變得客氣了呢,聞檢察官。”
啪嗒一聲,拍扁的紙杯掉在垃圾桶外。
聞序渾身過電般一震,猛一轉身,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含笑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了?”
灰靄般的雙眸目光灼灼,方鑒云迎著那視線,一手撐著下巴,微微仰頭。
“你不也早就知道了,聞序前輩。”方鑒云笑笑,渾然不覺對方居高臨下的陰影籠罩住他頭頂的光源。
隱秘的心事被戳破,率先登場的是一種原始的、惱羞成怒的沖動。聞序盯著他:
“你現在說這些,是什么意思?想警告我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方鑒云又笑了——聞序憤怒的神思里忽然抽離出一種冷靜的視角,有些好笑地發覺,似乎每次方鑒云笑的時候,都沒什么好事發生:
“干嘛把我想得那么刻薄呢,聞檢察。”
他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聞序一眼:“你似乎對我們這些人敵意很大。”
“你也說了,是‘你們這些人’。”聞序冷哼,“隨便你說我仇富還是什么都好,可事實就是,你們這些仗勢欺人的富二代我見多了。我本以為你比他們強一點,不過從你這傲慢的態度看來,也沒什么差。”
這話犀利到近乎惡毒,可方鑒云卻無動于衷,唇角仍然若有似無地勾著。青年腦后那根支出的簪子線條和他單薄到突出的肩胛骨一樣折硬,透出一種金屬似的寒森森的光澤。
話已經說開,聞序也已然沒有再敬而遠之的必要,側過身子: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本來我也無意于順從上一輩人隨口定下的婚事,你大可以讓你爸媽把心放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