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也不抬地問屋里的那兩個專員:“方檢查是坐轎車來的?”
其中一個專員:“沒有啊,方檢察是和我們一起坐公交來的。怎么了,序哥?”
聞序瞇起眼睛。
“沒什么,”他撤回身,啪的關上窗子,“隨口問一嘴。繼續吧。”
周末的重山寺,果然如蕭堯所言,香客不斷。
“阿彌陀佛,施主求簽,所為何事?”
殿宇外陰雨淅瀝,雨水沿著拱翹的屋檐垂落,砸在坑坑洼洼的青磚石面。方鑒云收起傘,對著年邁的方丈微微欠身。
“我想解惑,”方鑒云說,“我想知道,我和一個人的緣分是否已盡。”
那方丈雙手合十:“施主,解惑和算緣是兩碼事。惑或許可解,可緣分外人是解不開的。”
方鑒云微怔。那老者呵呵一笑,示意方鑒云來到蒲團前,又拿過一個簽筒。
“算緣和求緣,則又是兩碼事了。”老方丈輕撫白須,望著青年的目光慈祥而和藹,“施主是第一次來重山寺嗎,可知道這里求簽的方式?”
方鑒云把傘放下,抬頭望去,與端坐蓮花臺上的佛像對視,面無悲戚,眼底的墨色卻愈發黑得深不可測一般。
他跪坐下去,伶仃的膝蓋骨將長褲的布料頂出一塊尖銳的凸起,抵在柔軟的蒲團上,褲腳下露出一截被長襪包裹著,踝骨分明的腳踝。
“我知道,”他閉上眼睛,低聲念叨,“六年前,有人曾經也帶我來過這兒,想求緣。”
兩份快餐擺到桌上,連星帆掰開筷子,又拿出一副遞給對面的聞序。
“你個聯邦檢察官,混到跟我一起吃盒飯這份兒上,也真夠窩囊的。”
他說。聞序打開自己那份盒飯,把錢包隨手放在桌邊,聽了這話嘁了一聲。
“業務做到全處甚至全部門第一也沒用,該提拔誰照樣提拔誰,”聞序的聲音幾乎要淹沒在嘈雜的快餐店中,“我現在也想開了,說不定人家還覺得我不是不同流合污,而是假清高呢。他們那些垃圾話我早就免疫了。”
連星帆無奈地笑了笑,二人同時低頭吃飯。
聞序和連星帆之間,既是醫患,也是朋友。他和父母常年失聯,檢察院的同事嫌棄他窮,奚落、排擠他,好在聞序也不是那種習慣性反思的內耗人格,真有什么心事了,也只會借著治療的名義同連星帆說一說。
他的社交關系太簡單了,簡單得仿佛缺失了最重要的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