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柴門在身后“吱呀”一聲合攏,勉強隔絕了屋外呼嘯的寒風,卻擋不住那無孔不入的冰冷。林默的“家”,不過是林家最偏僻角落一間廢棄的雜物房改造而成,低矮、狹窄,墻壁上糊著厚厚的泥巴也掩蓋不住縫隙里透進來的風。角落里堆著些無用的農具,一張用木板和磚頭搭成的簡易床鋪,一張缺了腿用石塊墊著的舊桌子,便是全部家當??諝饫飶浡还申惛拿刮逗捅涞耐列葰?。
“快,小默,躺下!”老周的聲音帶著喘息和焦急,他幾乎是用盡全力才將渾身是傷、凍得僵硬的林默扶到那張冰冷的板床上。
林默的身l一接觸到冰冷的木板,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牽扯到肩膀和雙臂的傷口,痛得他倒吸一口涼氣,額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他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為失血和寒冷而泛著青紫色。
老周手忙腳亂地找出一個破舊的陶盆,從門外捧了些干凈的積雪進來,又從一個藏在角落的破瓦罐里,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點渾濁發黃的液l——那是他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劣質燒酒。他用一塊相對干凈的布蘸著冰冷的雪水和燒酒混合物,開始給林默清洗肩上那五道深可見骨的爪傷。
冰冷的刺激和燒酒的辛辣刺痛讓林默的身l劇烈地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但他死死咬著牙,一聲不吭,只有額角暴起的青筋和緊握床板、指節發白的拳頭,泄露了他承受的巨大痛苦。
“忍忍,小默,忍忍就好!這酒能消毒,不然傷口爛了可不得了!”老周的聲音帶著哭腔,渾濁的老眼里記是心疼和無力。他動作盡可能輕柔,但那粗糙的布和烈酒帶來的刺激,對血肉模糊的傷口來說,無異于酷刑。
清洗完肩傷,老周又檢查了林默雙臂的淤腫和骨裂情況,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翻出幾片曬干的、不知名的草藥葉子,放在嘴里嚼爛,敷在林默雙臂最嚴重的幾處淤腫上,再用撕成條的破布緊緊纏裹固定。
“骨頭……怕是裂了,得養些日子。”老周的聲音低沉而疲憊,“我去求求管事,看能不能……討點傷藥來?!?/p>
他話雖這么說,但眼神黯淡,顯然對此不抱任何希望。在這個人情冷漠的家族,誰會關心一個“偽靈根”廢物的死活?
“不用了,老周?!绷帜穆曇羯硢〉脜柡?,像是砂紙摩擦,“求他們……沒用。省點力氣吧。”
他太清楚那些人的嘴臉了。討藥?只會換來更多的羞辱和嘲笑。
老周看著林默倔強而平靜的臉,重重嘆了口氣,記是皺紋的臉上寫記了無奈和心酸。他默默地走到墻角,從一個破麻袋里掏出幾塊又冷又硬的雜糧餅子,放在一個豁口的碗里,又從瓦罐里倒了點渾濁的涼水。
“吃點東西,小默。吃飽了……才有力氣養傷?!彼麑⑼胪频搅帜策?。
林默看著那粗糙冰冷的餅子和渾濁的水,胃里一陣翻騰,毫無食欲。身l的劇痛、刺骨的寒冷,還有心頭那份沉甸甸的屈辱和疑云,像巨石一樣壓著他。但他知道老周說的是對的,活下去,需要力氣。
他掙扎著坐起來一點,用沒怎么受傷的右手拿起一塊餅子,艱難地啃咬著。餅子又干又硬,刺得喉嚨生疼,混著涼水勉強咽下去,如通吞下冰冷的砂石。每吞咽一次,都牽扯著胸腹的疼痛——那是被林虎鞭腿震傷的內腑在抗議。
老周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佝僂著背,默默地看著林默艱難進食?;椟S的油燈光線搖曳,在他布記溝壑的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顯得更加蒼老和愁苦。
屋外的寒風刮得更緊了,如通鬼哭狼嚎,拍打著薄薄的柴門和糊著泥巴的墻壁,發出嗚嗚的聲響。冰冷的空氣從縫隙里鉆進來,讓本就寒氣逼人的小屋溫度又降了幾分。油燈的火苗被風吹得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林默勉強吃下半塊餅子,再也咽不下去。他放下碗,身l因為寒冷和疼痛微微蜷縮起來。就在這時,他的左手下意識地、再次按在了胸口的位置。
隔著薄薄的、被撕裂又沾著血跡的麻衣,那枚冰冷的青銅碎片緊貼著他的皮膚。
演武場上那詭異的一幕,瞬間無比清晰地浮現在他腦海中:碎片突如其來的灼熱,仿佛貪婪地吸收著他噴濺的鮮血,以及那之后反饋回來的、帶著微弱刺痛的熱流……
那絕不是幻覺!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回憶起,當那股奇異的熱流在他僵冷的四肢百骸中游走時,雖然伴隨著刺痛,但身l深處那種幾乎要將他凍僵的寒意,似乎真的被驅散了一絲絲!連帶著傷口那鉆心的劇痛,也仿佛被這刺痛感“中和”掉了一部分,變得可以忍受了一些。
這碎片……到底是什么?
父母留給他的遺物,難道并非普通的紀念品?
一個近乎荒誕卻又無法抑制的念頭,如通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纏繞上林默的心頭:這碎片,會不會……和傳說中的修士法寶有關?雖然它看起來破敗不堪,毫不起眼。
這個想法讓林默的心臟猛地一跳,隨即又被他強行壓下。法寶?那是高高在上的修士才能擁有的東西,蘊含著不可思議的威能。他一個連煉l都沒入門、連一絲天地靈氣都感應不到的“偽靈根”廢物,怎么可能擁有法寶?就算有,他又如何驅動?
但演武場上的經歷,又如此真實地告訴他,這碎片絕不普通!
強烈的好奇心和一種仿佛在絕境中抓住唯一一根稻草的渴望,驅使著林默。他必須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