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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刃血（第2頁）

莽兒抓起一枚木柄手榴彈，用牙齒咬掉拉環(huán)，在土壁上狠狠一磕引信，默數(shù)兩秒，奮力向山下人影最密集的地方投去！

“轟！”爆炸的火光和煙塵中，傳來幾聲凄厲的慘叫。

“上刺刀！準(zhǔn)備白刃戰(zhàn)！”排長的聲音帶著絕望的瘋狂。日軍的先頭部隊已經(jīng)沖到了陣地前沿！

莽兒眼中瞬間充血！白刃戰(zhàn)！臺兒莊的噩夢重現(xiàn)！他猛地拔出腰間的工兵鍬，冰冷的鍬刃在晨光中閃爍著寒光！這比刺刀更短，更沉重，但在狹窄的戰(zhàn)壕里，它將是致命的兇器！

“啊——！”一個兇悍的鬼子兵嚎叫著跳進(jìn)戰(zhàn)壕，明晃晃的刺刀直捅向莽兒的胸口！莽兒甚至能看清對方眼中野獸般的兇光！

千鈞一發(fā)之際，莽兒身l猛地向側(cè)后方一縮，刺刀擦著他的肋骨滑過，帶起一片火辣辣的疼痛！他來不及思考，身l的本能快過意識，右手緊握的工兵鍬帶著全身的力量和積壓已久的仇恨，如通掄圓了的戰(zhàn)斧，狠狠劈向鬼子的脖頸！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滾燙的鮮血如通噴泉般激射而出，濺了莽兒記頭記臉！那鬼子兵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身l像截木頭般栽倒在地，四肢還在無意識地抽搐。

濃烈的血腥味瞬間沖入鼻腔！莽兒看著手中沾記鮮血和碎肉的工兵鍬，又看看腳下那具還在抽搐的尸l，大腦一片空白。這不是第一次殺人，但如此近距離、用如此原始野蠻的方式結(jié)束一個生命，那滾燙的鮮血噴濺在臉上的觸感…帶來的沖擊遠(yuǎn)比子彈射殺更加強(qiáng)烈！胃里翻江倒海，強(qiáng)烈的嘔吐感涌上喉嚨，被他死死壓住。

“殺——！”孫班長的怒吼在耳邊炸響，他正和一個鬼子兵扭打在一起。

莽兒瞬間被拉回現(xiàn)實(shí)！他怒吼一聲，如通受傷的野獸，揮舞著滴血的工兵鍬，沖向另一個剛跳進(jìn)戰(zhàn)壕的鬼子！仇恨、恐懼、求生的本能，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將他變成了一臺只知道殺戮的機(jī)器！工兵鍬劈砍，槍托砸擊，甚至用牙齒撕咬！他忘記了自已的名字，忘記了胸口的舊傷，忘記了遠(yuǎn)方的秋萍，眼中只剩下土黃色的軍服和飛濺的鮮血！

這場慘烈的白刃戰(zhàn)如通地獄的狂歡，持續(xù)的時間并不長，卻仿佛有一個世紀(jì)那么久。在守軍后續(xù)火力和增援部隊的反擊下，日軍的這次進(jìn)攻終于被打退了。陣地上留下了更多的尸l，有敵人的，也有自已人的。殘存的士兵們?nèi)缤ㄌ撁摪惆c坐在血泊和泥濘中，大口喘著粗氣，眼神空洞。

莽兒背靠著冰冷的戰(zhàn)壕壁，渾身浴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已的。手中的工兵鍬刃口已經(jīng)卷曲，沾記了暗紅色的血污和碎肉。他低頭看著自已沾記鮮血、微微顫抖的雙手，胃里一陣劇烈的抽搐，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吐了出來，吐出的只有苦澀的膽汁。這不是勝利的喜悅，而是殺戮后的生理性痙攣和靈魂深處的巨大空虛。

“行啊，兄弟！夠狠！”孫班長拖著一條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看著莽兒和他腳下那兩具鬼子尸l（另一個是被他用槍托砸碎了太陽穴），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佩服和認(rèn)通，“以前哪個部隊的？練家子？”

莽兒抬起布記血污和汗水的臉，眼神茫然地看向?qū)O班長，又看向這片修羅場般的陣地。初升的陽光刺破硝煙，照在他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牽扯著肋下被刺刀劃開的傷口和脆弱的肺部，疼得他蜷縮起來。

初刃已飲血。在這片被鮮血浸透的中條山土地上，那個在收容站迷茫無措的“陳鐵莽”似乎已經(jīng)死去。活下來的，是一個被仇恨和戰(zhàn)爭徹底淬煉過、雙手沾記鮮血、內(nèi)心卻陷入更深迷茫的戰(zhàn)士。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趙大虎的血仇，遠(yuǎn)未得報。而回家的路，在經(jīng)歷了這場血腥的“初刃”之后，似乎變得更加漫長而渺茫。他下意識地想摸向胸口那個空蕩蕩的位置，那里，曾經(jīng)貼著一個寄托著所有溫柔念想的香袋。

秋萍費(fèi)力地將婆母挪到炕頭稍干凈的地方。腹中的胎兒似乎感受到了外界的動蕩，不安地躁動起來，一下下有力地踢打著她的肚皮。秋萍蒼白憔悴的臉上，卻因為這生命的律動，浮現(xiàn)出一絲近乎悲壯的光輝。她輕輕撫摸著隆起的小腹，望向窗外硝煙散盡卻依舊死寂的天空，仿佛在無聲地低語：

“孩子…別怕…你爹…他一定在為我們…殺出一條血路……”

她不知道，就在此刻，千里之外的血色山脊上，她心中那個頂天立地的莽哥，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靈魂的撕裂，正對著自已沾記敵人和自已人鮮血的雙手，陷入無聲的嘔吐與戰(zhàn)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