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已經擺了幾瓶冰鎮啤酒,瓶身上凝著水珠,林薇給她倒了一杯,泡沫爭先恐后地涌出來,溢在桌面上。“怎么樣?回來這陣子,還習慣嗎?”
安然喝了一口啤酒,冰涼的液體帶著微苦的味道滑進胃里。“還行,挺清閑的。”
“清閑還不好?”林薇笑著夾了一串烤雞翅給她,“你是不知道,我當老師天天被學生氣個半死,哪像你,朝九晚五,準時下班。”她頓了頓,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對了,今天給你帶了個驚喜。”
安然正咬著雞翅,聞言抬眼看她:“什么驚喜?”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林薇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保證是你感興趣的。”
說話間,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男生朝這邊走過來,路燈的光線在他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隨著腳步一點點縮短。他走到桌前,對著林薇笑了笑:“不好意思,來晚了。”
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冰鎮可樂打開時“嗤”的一聲,清爽又帶著點氣泡的跳躍感。安然下意識地抬頭,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那是一雙很亮的眼睛,睫毛很長,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微微上揚,像彎起的月牙。
“介紹一下,這是安然,我高中同桌,剛從外地回來。”林薇站起身,指著男生說,“這是周明宇,我表哥,跟你一樣,也是剛回來沒多久,在縣醫院當醫生。”
周明宇伸出手,掌心溫熱干燥。“你好,安然。”
安然的指尖在碰到他掌心的那一刻,像被燙到一樣縮了一下,又很快鎮定下來,輕輕握了握他的手。“你好,周明宇。”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很多,能把她的手整個包裹住,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過來,燙得她臉頰有些發熱。她慌忙收回手,假裝去拿桌上的啤酒杯,卻不小心碰倒了旁邊的醋瓶,褐色的液體順著桌沿流下來,滴在她的牛仔褲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哎呀,不好意思。”她手忙腳亂地去拿紙巾,周明宇已經遞過了一包紙巾,笑著說:“沒事,擦擦就好了。”
他的笑容很干凈,像雨后的天空,帶著點陽光的暖意。安然低著頭擦褲子上的醋漬,耳朵卻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連帶著脖子也泛起一層薄紅。林薇在旁邊看得直樂,故意咳嗽了兩聲,安然抬頭瞪了她一眼,卻看見周明宇正看著她,眼神里帶著點笑意,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像落在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開一圈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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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的純真
那天晚上的燒烤,味道似乎比平時更好一些。周明宇話不算多,但總能在恰當的時候接話,他說起在醫學院讀書時的趣事,說起第一次給病人做手術時的緊張,說起回到縣城工作的原因——“爸媽年紀大了,想守在他們身邊。”
安然安靜地聽著,偶爾插一兩句話。她發現自己很喜歡看他說話的樣子,陽光透過路燈的光暈落在他臉上,能看清他下巴上淡淡的胡茬,和他說話時微微動的喉結。啤酒喝到第三瓶的時候,她的臉頰開始發燙,眼神也有些飄忽,看向周明宇的目光,像是蒙了一層水汽的玻璃,模糊又清晰。
散場的時候,周明宇說:“我送你回去吧,太晚了,不安全。”
安然想拒絕,林薇卻搶先開口:“對啊對啊,讓我表哥送你,他開車來的。”
縣城的夜晚很安靜,除了偶爾駛過的汽車,只剩下路邊草叢里的蟲鳴。周明宇的車是一輛黑色的轎車,不算新,但收拾得很干凈,副駕駛的座位上放著一本翻舊了的醫學書。他打開車門的時候,手很自然地擋在門框上,怕她碰到頭。
車里開著空調,冷氣絲絲縷縷地吹在皮膚上。周明宇沒怎么說話,只是偶爾側過頭問她:“冷不冷?要不要把空調關小一點?”
安然搖搖頭,看著窗外掠過的路燈。縣城的路不算寬,兩旁的梧桐樹在夜色里舒展著枝葉,像巨人張開的手臂。她忽然想起大學時看過的一部電影,里面說,城市里的人太多,路燈太亮,所以看不見星星,而在小地方,天黑下來的時候,能看見滿天繁星。
“你在想什么?”周明宇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安然轉過頭,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車窗外的燈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他的眼神很專注,像在觀察一個病人的病情,又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沒什么,”她笑了笑,“就是覺得,縣城的晚上,挺安靜的。”
“嗯,是挺安靜的。”他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安然,我能……留個你的聯系方式嗎?”
安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著他略顯緊張的眼神,像個等待老師批改作業的學生,忍不住笑了。“好啊。”
交換微信的時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像微弱的電流竄過,兩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同時收回手,臉上都帶著點不自然的紅暈。車在安然家樓下停穩時,周明宇說:“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安然推開車門,腳步有些輕飄飄的,走到樓道門口時,她回頭看了一眼,周明宇的車還停在原地,車燈亮著,像兩顆溫柔的星星,在夜色里閃爍。
回到家,母親還沒睡,坐在客廳里看電視。“怎么才回來?跟誰出去了?”
“林薇,還有她表哥。”安然換著鞋,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像揣了只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