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嘴唇劇烈地哆嗦著,仿佛有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讓他喘不過氣。
他猛地伸出那雙布滿老繭和青筋、此刻卻抖得如同風中落葉的手,死死抓住了江昭寧的胳膊!
那力道之大,帶著一種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絕望和瘋狂,指甲幾乎要嵌進江昭寧的手里。
“書記書記啊”老人泣不成聲。
他的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的咸腥,斷斷續續地,卻又帶著一股傾瀉而出的悲憤,開始了他的控訴:“是蔣文光是那個挨千刀的蔣文光指使人干的??!”
他嘴唇哆嗦得不成樣子,喉頭咯咯作響,手指緊緊摳進冰冷的瓦礫泥土之中:“我們我們家在這塊老地界住了住了快三代人了??!”
老人的渾濁目光投向那塌掉一半的祖屋舊址,聲音猛地拔高,帶著刀鋒刮過骨頭的尖銳。
“政府要征地,我們也答應?!?/p>
“可是蔣文光說,要我們先去投親靠友,補償款及新居要等。”
“什么時間有,不定!”
“我們就這一間房子,沒有親戚,往哪去?”
“而且,我老婆子身體又不好,天天還要熬中藥,那味兒難聞,誰能忍受,誰愿意收留???”
“可是他們不聽,蠻橫無理?!?/p>
“三天前,他們黑壓壓一群人,手里拿著拿著鐵棍、鋼管!”
“我們我們老兩口就守著這點祖屋沒簽字沒同意??!”
“他們他們二話不說就沖上來打人!砸東西!”
“我兒子…我兒上去攔,就想理論兩句啊”老人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角幾乎要裂開,“那個馬老三!領頭的!”
“就是剛才在這里那個最兇的!”
“一巴掌把我兒子掀倒在地!”
“還不解恨!那腳那腳啊”老人的聲音陡地扭曲變形,仿佛喉嚨被利刃反復刺穿,每一個字都滴著血:
“黑皮靴!鐵頭的!朝著…朝著我兒子腰上朝著肋巴骨上咚咚咚的踹?。 ?/p>
“跟…跟踩煙頭似的…我兒慘叫一聲比一聲瘆人…我們撲上去護…他們就把老兩口提溜著摔出去…摔在外面散發陣陣臭氣的垃圾堆里”
老人抖得如同風中殘燭,那聲音像是砂石在破風箱里摩擦,“我兒子…他現在還在醫院里躺著啊…腰斷了…斷了三根肋骨??!”
“他們他們就為這點地就要逼死我們兩代??!”
“今天,他們又來了!”
“一幫子兇神惡煞的人!挖掘機!鉤機!像他媽一群披著鐵甲活閻王!”老人干枯的手臂猛地指向廢墟深處那個扭曲的門框,聲音抖得像秋風中最后一片葉子,“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轟隆隆!轟隆隆!碾過來了!”
“肆無忌憚地挖墻、挖房子,你剛才也看到了!”
“家里的雞…雞…我老伴…她連她存了一輩子買的一對銀鐲子都沒來得及拿出來…瓦罐…桌子…祖宗牌位…全…全被壓爛了!”
“我的家我的家就這么沒了什么都沒了照片我爹娘的照片還在里面??!”
“老天爺不開眼啊書記,您要為我們做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