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的這個人……是律恒的,媽媽?
老太太似乎注意到了他的驚異,她放下了芋頭,看著聞柏舟輕聲問他:“很難想象是不是?”
聞柏舟吶吶不言。
“孩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老太太開口,她似乎也不想談那位律女士了,她只看著聞柏舟,問他:“你覺得,我們這樣的人,為什么會上地面來呢?”
“……”
聞柏舟覺得這個話有些不太好回答,他忍不住看向律恒,艱難開口道:“是因為……不想拖累子女嗎?”
話音一落,余星野就冷冰冰地呵呵了兩聲。
葉馳重重地把槍塞回槍套,冷聲道:“怎么可能!”
老太太贊同地點點頭:“太有大愛的人,在這個世界可活不下去的。”
聞柏舟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他看著律恒,只覺得眼前這個人,似乎毫不在意成為了談話的中心,又似乎渾身緊繃,隨時都有可能發難。
聞柏舟看著他,莫名地覺得有點難受。
他輕聲說:“我沒有經歷過這個。但我想,一個人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要么,是為了愛的人,要么……是為了自己。”
他忍不住想,地面人走到地面上來,有千萬種理由。可病了的人走上來,又是為了什么?
“我聽說過一種喪葬儀式。”他語調慢慢地說,“人們認為,死亡只是另一個旅途的開始,它是靈魂擺脫了沉重的肉身,前往不同空間的起源。”
其他人沒有聽過這個,他們看向聞柏舟,安靜地聽著。
“他們認為,將這幅皮囊喂養給天地間的生靈,是一種高貴的品德。是……”聞柏舟想了想,才說,“是將一切奉獻的修行。是自渡,也是渡眾生。”
余星野開口,想說這是什么有的沒的。
可火光之下,老太太與律恒都聽得很認真。
他張開口,遲疑片刻,又閉上嘴。
“古之葬者,葬之中野,不封不樹。”聞柏舟輕聲說,“這是他們的信仰,也是生者對死者的哀悼。死者與大地、與天地生靈結緣,天地生靈就會庇護子孫。”
律恒猛地繃緊了下頜。
老太太喟嘆一聲:“你這孩子,也不知道從哪里聽來戰前的信仰,說得這樣好聽。”
聞柏舟微微搖了搖頭:“那您是為什么呢?”
“我病了,輻射導致的急癥。活不了多久了,就想換個活法。”老太太笑道,“渡眾生太大了,區區一個人,我擔不起。肉身葬荒野,化作天地間最有營養的一塊土地,不是挺有趣嗎?”
“您不會害怕嗎?”聞柏舟情不自禁地發問,“不治病……您不疼嗎?”
“孩子,考慮得太多,在這里也會活不下去的。”老太太俯下身,端起已經放涼的小鐵杯。
她正要喝,就被聞柏舟攔住了:“你不能喝這個。我與你換一杯水。”
他強硬地拿走小鐵杯,揚手往門縫處潑了,才又回到車邊,從車門處拿起一瓶礦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