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的燈光只開了舞臺中央那盞,光束落在鋼琴黑白相間的琴鍵上,像撒了層碎銀。林薇坐在琴凳上,手指懸在琴鍵上方,深吸了口氣。
“開始了哦。”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觀眾席輕聲說,像是在給自已打氣。
指尖落下的瞬間,清冽的旋律便漫了開來。《星之軌跡》的前奏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溫柔,像有人踮腳走過灑記星光的草地。林薇的肩膀隨著節奏輕輕晃動,校服袖口沾著的琴鍵粉塵,在光束里悠悠飄落。
她彈到中段時,手指突然頓了一下——那段她總記不住的旋律,此刻卻流暢地從指尖滑出。余光瞥見舞臺側門的陰影里,有個熟悉的身影靠在門框上,校服后背沾著點深色的痕跡,像是沒擦干凈的碘伏。
梁宇軒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卻沒亂。旋律漸漸變得明快起來,像是星星突然掙脫云層,在夜空里連成了線。她想起第一次在琴房聽到這段旋律時,梁宇軒正趴在窗外的欄桿上,手里轉著支快沒水的筆,陽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琴鍵上,和她的指尖重疊在一起。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時,禮堂里靜悄悄的。林薇轉過身,看見梁宇軒正低頭用紙巾擦著什么,走近了才發現,他在擦摩托車的油箱——那輛沒油的車,不知什么時侯被他推到了后臺。
“你回來了。”她的聲音比剛才彈琴時更輕。
“嗯,剛到。”梁宇軒把紙巾塞進兜里,不敢讓她看到上面的血跡,“彈得真好,比上次在琴房好聽。”
林薇突然笑了,從琴凳底下拿出個保溫杯:“給你帶的熱牛奶,還溫著。”
梁宇軒接過杯子,溫熱的觸感順著掌心傳到心里,后背的傷口好像都沒那么疼了。他看著鋼琴上攤開的樂譜,突然想起蘇清顏的線路圖:“那個設備……我現在去看看?”
“不急。”林薇按住他的手腕,指尖碰到他紗布下的傷口時,輕輕頓了一下,“先聽我彈完最后一遍,好不好?”
舞臺中央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琴聲再次響起。這次的《星之軌跡》里,好像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像是有人在星光下并肩走著,腳步聲和著旋律,一步一步,都踩在最溫柔的拍子上。
梁宇軒靠在后臺的欄桿上,看著聚光燈下的林薇,突然覺得,明天的文藝匯演,一定要平安度過。
文藝匯演的禮堂里坐記了人,前排的氣球拱門還在輕輕晃動。梁宇軒和蘇沐陽擠在班級的座位區,手里攥著加油棒,舞臺上的報幕聲剛落,臺下就響起一陣掌聲。
“我賭林薇肯定能拿下一等獎。”梁宇軒盯著舞臺側門,那里的幕布偶爾會被風吹起,能瞥見林薇穿著白色演出服的衣角,“她昨晚最后一遍彈得超穩。”
蘇沐陽嗤笑一聲,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就知道看鋼琴。沒注意節目單?何永惜和蘇清顏都報了獨舞,一個民族舞一個古典舞,這倆才是真·對手戲。”
他翻出手機里存的節目單,指著上面的名字:“何永惜跳《水袖驚鴻》,蘇清顏是《扇底風》,都是拿過獎的路子。你覺得她倆誰能贏?”
梁宇軒想起何永惜穿著校服時干凈利落的樣子,又想起蘇清顏那身酒紅色漢服和手腕上的綠手鏈,一時沒說話。
“我押何永惜。”蘇沐陽摸著下巴分析,“上次運動會她跑八百米都跟帶風似的,身段肯定不差。再說了,她那股勁兒,跳起舞來指定有爆發力。”
“蘇清顏也不弱吧?”梁宇軒想起她轉團扇時的靈活,“感覺她動作挺柔的,但柔里帶勁。”
正說著,報幕員念到了何永惜的名字。舞臺燈光暗下來,一束追光打在入口處,她穿著身水綠色的舞衣,袖子長長地拖在地上,隨著腳步輕晃,像流動的水波。
“喲,這扮相可以啊。”蘇沐陽吹了聲口哨。
梁宇軒沒接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跟著那道綠色的身影。水袖甩起時帶起的弧度,竟讓他想起流水形態鎧甲的光效,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而此時的后臺,蘇清顏正對著鏡子整理裙擺,手里的團扇輕輕敲著手心,嘴角勾起抹若有若無的笑。鏡子里,她手腕上的綠手鏈突然閃過一絲極淡的綠光,快得像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