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書面色倏地青白,連咳好幾聲。
張氏以為聽岔了,急聲追問:“你方才說什么?”
沈令儀一身贅肉亂顫,搶先嚷道:“娘!她竟揚(yáng)言要去縣衙遞求離狀!”
張氏笑得前仰后合,滿臉擠出褶子:“你往日纏著我兒,倒貼得連鞋底都要舔干凈,一天不見就哭天抹淚,如今倒裝起清高,要遞求離狀?沒了我兒,你連喘氣都不會,還拿什么去敲縣衙的門?”
陸昭若拿出‘求離狀’,淡淡開口:“那便現(xiàn)在就去,讓你親眼看看,我拿什么敲。”
“放肆!”
張青書猛一拍扶手,指著陸昭若厲聲呵斥,“我素來當(dāng)你溫順賢惠,連你婚前那些腌臜事也不曾計較,如今我兒在外奔波,你倒好,竟敢趁他未歸便去縣衙求離?”
陸昭若面色平靜,字字清晰:“根據(jù)大屬《戶婚律》,夫外出三年不歸,杳無音信,妻可呈狀求離。”
張青書瞧著她不像往日低眉順眼,冷笑一聲:“好一張利口!他在外拼著性命掙家業(yè),你在家享清福,如今一句‘三年不歸’就想離開我沈家?”
陸昭若既不怒也不急,只把脊背繃得如青竹般筆直,聲音清冷:“三年,一千零九十六個晨昏,你們的兒郎既無書信,也無口信托人,更未寄回一文銅錢……”
“缸里的米、灶膛里的炭、屋脊上的瓦,連大家嘴里的一口飯,身上的一寸布,都是我一手掙回來的。”
她抬眼直望沈青書:“敢問阿翁,‘在外拼著性命掙家業(yè)’一說,可有半點(diǎn)憑據(jù)?”
她故作疑惑:“他若真在外拼性命掙家業(yè),那血汗銀子如今落在誰口袋里?”
此話一出,沈青書被噎得面皮紫漲,半句也回不上來。
張氏干咳一聲,也不知說什么。
倒是沈令儀抬起肥胖的下巴,冷哼:“可不就是享清福。”
陸昭若低低一笑:“我在家享清福?”
她目光掠過張氏、沈令儀,李春燕,以及沈青書身邊的親隨仆人石頭。
聲音略抬高,外面的院護(hù)也聽得清晰:“我一個小女子,嫁進(jìn)夫家,倒把男人該挑的擔(dān)子全挑了,不但賺錢養(yǎng)家,就連縫補(bǔ)、炊飯、掃灑,樁樁件件落我一人身上。”
她目光冷冷掠過眾人面龐:“敢問,那灶下柴火、井邊水桶……”
她微頓,語氣仍溫,卻字字帶鋒,“可有一日是別人替我挑?”
這一家子雖心里發(fā)虛,卻仍梗著脖子。
沈青書的親隨仆人石頭倒是慚愧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