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回首。
目光如深冬的夜,沉沉落在那一抹漸行漸遠的青衫上。
那眼神里藏著千軍萬馬踏不破的克制,卻又在眼尾泄出一絲幾不可察的溫柔。
他身側的手一點點收攏,仿佛要將那道身影攥進掌心,融進血脈。
直到風雪吞沒了最后一角衣袂,他才閉了閉眼,喉結艱難地滾動,終是將那句日夜徘徊在唇邊的話,輕輕吐露在風雪中:“姐姐,此番歸來,愿為檐下犬,不吠日月……只嗅衣香。”
班陵不知何時已走到前頭,又折返回來,輕咳:“標下想著……不若去陸娘子的鋪子,把今年三季的軍服料子都訂了?”
蕭夜瞑眸光微動,半晌才淡淡道:“可。”
忽又抬眼,“用你自個兒的餉銀。”
班陵苦著臉摸了摸癟下去的荷包,訕訕一笑:“那……那還是算了吧。”
陸昭若帶著冬柔回到店鋪,到了晚上才回沈家。
她帶著冬柔先去賬房找賬頭登記,領了新制的衣物和日常用度,這才回到自己的院落。
剛踏進院門,就瞧見阿寶在廊下踱來踱去,好像等的十分焦急,當瞧見冬柔,頓時三兩下就竄到冬柔腳邊。
冬柔一把將阿寶摟進懷里,笑著說:“好阿寶,我想死你了,是不是瘦了啊?”
阿寶突然仰起小臉,圓溜溜的眼睛里竟泛起一層水光。
喉嚨里發出細弱的嗚咽聲,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那模樣,像個久別重逢的孩子,既歡喜又心酸。
冬柔驚呼:“娘子,你瞧阿寶,好像要哭了……”
陸昭若晃了晃手中的油紙包,糖豌豆在紙包里沙沙作響:“莫說它會哭,見了這個,怕是跟孩兒一樣歡喜得打滾呢。”
阿寶的耳朵尖動了動,剛才還水汽氤氳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
下一秒,它輕盈一躍,穩穩落地,在陸昭若腳邊歡快地打起滾來,嘴里發出悅耳的喵喵聲。
阿寶與尋常貓兒不同,對小魚干不屑一顧,生肉更是碰都不碰,雞鴨內臟的腥氣能惹得它干嘔連連,偏就愛這甜滋滋的糖豌豆,活像個嬌氣的小姑娘。
世人都說貓兒天性涼薄,不通人情,可阿寶卻像有七情六欲一般。
陸昭若又想起前世那三十載的光陰,每當夜深人靜,她情緒崩潰哭的時候,總有一雙毛茸茸的小爪子,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