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昏睡了一夜後,韓顯漸漸醒轉過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此刻完全置身於一個陌生的環境。這是間南北通透的居室,向yan面的鏤花窗欞糊著粗糙的米h紙,陣陣微風吹過,都可以令它瑟瑟發抖。白泥灰粉刷的墻壁,因多年滲雨而留下了道道斑痕。
提起室內的陳設更是簡陋寒酸,令人難以入眼。北側靠墻的木桌,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蟲洞,桌面上擺著一盞燈座生銹的油燈。桌子下面,則是把做工拙劣的柳木凳。歷經劫難si里逃生的韓顯,對人生的真諦有了深徹的感悟,名利、權勢都是過往云煙。
雖說自己衣食無憂,但是軍旅戎馬,每天過的是刀口t1an血,馬革裹屍的日子。能夠看到。而是按照船身長度和數量,井然有序地編排在一起。碼頭上數十根猶如碗口的索繩,牢牢地牽制著它們。
看到眼前的情景,韓顯心里終於有了一些頭緒。如果是普通的漁家船夫,絕不會這樣齊整地停岸泊船,而且根據朝廷的漁捕法令,兩湖水域的漁船不能超過三十艘。韓顯向兩邊眺望了一下,心中對船只的數量做了估算。這些船至少在二百艘。好家伙,這個漁人聚著了如此龐大的漁船究竟想要g什麼?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韓顯懷著對朝廷的赤誠,用滿是懷疑的眼光看了看漁人。漁人心明眼亮,他知道韓顯的心思。因此他不緊不慢地對韓顯說道:“將軍,今天帶你來到這里,就是向你揭開我身份的謎底。”
漁人清脆悠遠的哨音,向湖面傳遞訊息。不多時,所有船只紛紛行動起來。“一字長蛇”、“雙龍搶珠”、“八門金鎖”等陣法,被來往穿行的漁船演繹得淋漓盡致。“這……這”韓顯被這訓練有素的漁船驚得目瞪口呆。
他萬萬沒有料想,平江府這里居然藏有民間水師,而地方縣衙卻對此一無所知。帶著惶恐的神情,韓顯再次將臉轉向漁人,想聽聽他對此事的合理解釋。
漁人遠眺湖面,用抑揚的音調讀出了杜工部的詩《春望》,他念道:“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內有j佞,外有邊患,汴梁如今已不是大宋的所屬,咳,每每想起老丞相宗澤彌留之際的那句“過河,過河。”我想任何一個大宋子民,聽到都會熱血沸騰。
此刻韓顯亦是意難平,他對漁人說道:“北國久存吞宋之心,如今我聽說金兀術增兵添馬,打造軍械,恐怕要意yu南下,因此我日夜加緊演練水師,到時候阻斷兩湖,扼守長江,為淮西軍贏得時間。”聽到漁人的回答,韓顯難掩心中的喜悅。他對漁人說道:“想不到,您一介平民,卻有這樣高遠的境界和x襟,真是令我汗顏。”
漁人又繼續說道:“處江湖之遠則其君,我劉仁禮雖然出身草莽,但是國家大義我還是清楚明辨的。”直到此時,韓顯才得以知悉漁人的身份。在此之前,他與劉仁禮素未謀面,不過此人的名號卻是如雷貫耳。聽說他為人慷慨仗義,常常施贈錢米賙濟貧苦百姓。
不僅如此,他還曾派人多次抗擊完顏宗望,欽宗皇帝龍顏大悅,御筆親書匾額以示褒揚。從此以後,劉仁禮聲威大震,江湖豪杰對其無不敬仰萬分。韓顯慢慢梳理著劉仁禮的條件件義舉,時光似水,韶華白首,如今的劉仁禮已入中年。歲月的刀劍在他的面容刻上道深紋,青春揮手遠去,可是劉仁禮卻依舊豪氣不減當年。“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眼前站著的這個人,還是受人尊崇的“煙波釣叟”,長鯨幫的幫主劉仁禮。
既然對方是忠義之人,那麼就可以坦然地向他吐露心事了。韓顯對這次臨時改變行軍方向,致使糧草被劫的事情始終耿耿於懷,雖然作為先鋒官他有保護不周的責任,然而不揪出幕後主謀,他縱然大刑加身,也是si不瞑目。所以在回朝負荊請罪前,韓顯將追查伏擊宋軍元兇的請求告訴了劉仁禮。劉仁禮聽後欣然表示同意,他讓韓顯不要焦急,自己將派出各路訊使,不管用什麼方法,一定會給一個滿意的答覆。韓顯心中的大石落了地,這樣他可以心無掛念地接受御史地彈劾了。
雖然說軍糧被劫韓顯難辭其咎,但是劉仁禮應承下追緝元兇的重任後,他殫jg竭慮,動用了江湖上的各種關系。後來據地支會舵主溫九、溫十兩兄弟的回稟,這次事件的始末,極可能與相州水師參將繁用有關。
因為有人看到在事發前的兩三天里,繁用喬裝改扮,住進了長樂客棧天字號房。聽到溫九、溫十的敘述後,劉仁禮覺得此事事關重大,為了進一步證實繁用的嫌疑,他又詢問兄弟倆人可否掌握了更為有力的證據。
溫九向溫十遞了個眼se,溫十隨即從懷里掏出一個蠟丸把它交給劉仁禮。劉仁禮輕輕一捏,外面的蠟質破碎後,顯現出一張紙條。劉仁禮仔細其中的內容後,不由得驚愕萬分。原來這紙條乃是相州水師巡防值守記錄表,上面清楚地記載了本月二十三日到二十五日,為繁用負責巡查工作。
這也就直接證明了繁用擅離職守。按照大宋《更戍法》的規定,將官未經朝廷獲準而離開崗位者,一律按脫逃罪問斬。”繁用甘貿殺頭的危險來到城里,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事關重大,劉仁禮馬上找到,韓顯身為將官對軍中載錄具有很強的辨析能力,以他的經驗來看,這的的確確來自水師大營。物證坐實後,韓顯準備將這件事告知孔彥舟。臨行前,溫九、溫十對劉仁禮說道:“韓將軍一個深入龍潭虎x,這萬一遇到危險可怎麼辦?”
事情緊迫,韓顯也顧及不了個人安危了。他將此信拓印了一份,將原件交給劉仁禮,并告訴他。如果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就讓溫家兄弟將紙條送到杭州西湖靈隱寺。到那里,法善大師自有辦法聯系朝廷。
溫九和溫十點頭答應了,韓顯則快馬加鞭,輕騎絕塵,一路飛也似的直奔相州而去。到了相州以後,他面見孔彥舟,詳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孔彥舟見到紙條後b0然大怒,馬上調派兵力緝拿繁用。不過令韓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大半天的時間,他等到是繁用已被找擒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