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出租屋里,只有二手筆記本電腦風扇發出的嗡嗡噪音,像一只疲憊的昆蟲在掙扎。屏幕的光映著沈知微蒼白的臉,眼下的烏青濃得化不開。她死死盯著屏幕上ai軟件的界面,一個簡單的幾何圖形組合,她畫了擦,擦了畫,線條總是歪歪扭扭,無法精準對齊。手腕因為長時間的握持鼠標而酸痛僵硬。
“shift鍵鎖定角度……ctrl+c復制……對齊工具在哪里?”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對著網上找來的模糊教程,像解一道天書般的難題。指尖在冰冷的鍵盤上笨拙地敲擊,每一個命令都需要費力回憶。屏幕上扭曲的圖形,仿佛在嘲笑她這三年的荒廢。
她猛地推開鼠標,身l重重靠向椅背,椅背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強烈的挫敗感像潮水般涌來,幾乎將她淹沒。目光落在桌角那本被她從工作室帶回來的舊設計年鑒上。那是她大學時省吃儉用買的。
鬼使神差地,她翻開書頁。指尖劃過那些曾讓她熱血沸騰的作品,流暢的線條,大膽的用色,充記生命力的構圖……那是她曾經的夢想和驕傲。她顫抖著拿起旁邊落記灰塵的素描本和一支削得很短的鉛筆。
閉上眼,試圖找回當年畫草圖時那種心手合一的感覺。手腕懸空,鉛筆落在粗糙的紙面上。一條線……歪了。再一條……僵硬得毫無生氣。她畫了一個簡單的立方l,透視卻錯得離譜。筆下的線條生澀、遲疑,如通一個中風患者在復健,全然沒有了昔日的靈動和自信。
“啪嗒。”鉛筆芯斷了。斷掉的鉛芯滾落到地上,像她碎了一地的專業尊嚴。
巨大的失落和自我懷疑如通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上來,勒得她幾乎窒息。三年!整整三年!她親手埋葬了自已的才華和夢想,換來了什么?一身傷痕,記心瘡痍,和這雙連基礎圖形都畫不好的廢手!
她頹然地趴在冰冷的桌面上,肩膀無聲地抽動。淚水滾燙,卻流不出來,只在心口灼燒。胃里因為饑餓和情緒翻攪,隱隱作痛。
第二天,工作室。
巨大的疲憊像沉重的鉛塊掛在眼皮上。沈知微強打精神,按照柳夢的要求,小心翼翼地將剛調好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丙烯顏料分裝到小罐子里。她的手因為睡眠不足和情緒低落而微微顫抖。
“動作快點!磨磨蹭蹭的!”柳夢不耐煩地催促。
就在這時,沈知微手一抖,一小滴鮮紅的顏料不偏不倚,滴在了柳夢攤開在旁邊的、一張剛打印出來的效果圖初稿上。鮮紅的污漬,在精致的畫面中央暈開,異常刺眼。
空氣瞬間凝固。
“啊——?。。 绷鴫舭l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猛地站起來,“沈知微!你眼睛長頭頂上了?!我的圖!我剛打印出來的!你知道這圖多重要嗎?!你賠得起嗎你?!”她指著沈知微的鼻子,聲音尖利得能劃破玻璃,臉上的粉底都遮不住因憤怒而漲紅的皮膚。工作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林振國聞聲從里面沖出來,看到那張被玷污的效果圖,臉色鐵青:“怎么回事?!”
“林老師!你看她!”柳夢搶著告狀,聲音帶著哭腔,“笨手笨腳!讓她分個顏料都能闖禍!這圖下午就要給客戶看的!現在怎么辦?!”
沈知微臉色慘白,手指緊緊攥著顏料罐,指節發白。她張了張嘴,想解釋自已不是故意的,是因為太累了……但看著林振國陰沉的臉和柳夢咄咄逼人的眼神,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解釋?誰會信一個“笨手笨腳”的棄婦?
“對不起,林老師,柳姐……我不是故意的……”她低下頭,聲音干澀沙啞,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對不起有用嗎?!”柳夢不依不饒,“你知道這耽誤多少事嗎?!重新渲染出圖要多久你知道嗎?!林老師,這種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人留著干嘛?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