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到了。他竊笑,愣頭青啊。
“你換號碼了?”裴令宣給發訊息的人回電話。
“嗯,舊號不用了,新號只有你知道。”
“你回來我們也見不上面,我在草原拍戲,這里信號不好,沒有便利的交通工具……”裴令宣講著電話走遠,明伽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
他正思索著合格的助理該怎樣做,后方張導卻走來限制了他的行動。
張導怕是疑惑有一陣了,早先沒閑工夫來關心,這會兒寬厚的手掌撫著他的肩,和氣道:“小遠……啊不,明伽,你這是在給令宣……跑腿?”
“對,”明伽實話實說,“他助理請假了,他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幫他幾天。”
“哦……”張導有所領會了,揶揄道,“那他還不知道你是……?”
“我沒告訴他,想找到機會再講,畢竟也不是很熟。”您老人家就別多嘴了。
“明白,明白。”張導好歹是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油條,深知和他們小年輕有代溝,為人處事上絕不討嫌。但又還想和他套套近乎,開玩笑道:“你沒有打白工吧?他開你多少工錢啊?”
“沒說。”明伽渾不在意道,“我也不缺錢。”
“行,體驗生活嘛,開心就行。”張導不再自討沒趣,多拍了他兩下,去找攝影師討論下一場戲的運鏡。
“明伽,明伽。”裴令宣打完電話,見他沒跟來,于是掉頭回來找他。“你到底在干嘛?”
“來了。”
攝影棚外陽光燦爛灼眼,四處都是忙碌景象,此刻一名胡子邋遢的醉漢闖入人群,他牽著一匹黑色駿馬引吭高歌,瞇著眼陶醉地哼唱鄂溫克語的狩獵民謠,音色粗厚沙啞,韻律古樸悠長。
“什么神經病……”離得近的人被他身上的酒氣熏到,掩鼻逃走。
裴令宣駐足停留,欣賞道:“覺不覺得,他比我們這些穿著戲服的人,更像從故事里走出來的。”
“是我的故事。”身為故事敘述者的明伽走上去阻攔薩扎,把他往馬棚那邊驅趕,“別搗亂,你答應過我的。”
薩扎哼哼哧哧地扭開臉,咕噥自語:“你是個見色忘義的小鬼,我就不該錯信你的花言巧語。你是瞧上他了吧?明伽,你瞞不過我,你想換他當你的故事主角。”
“我沒有。”明伽一手扶著人,一手還要牽馬。
好在薩扎并不存心和他作對,順從地回到棚下,旁觀他將馬牽進馬廄,熟練地加草添料。
“薩扎,可憐的薩扎!明伽不僅拋棄了你,還把你發配到這個可怕的地方做弼馬溫。”薩扎撿起擱置在柱子下的沾滿灰塵的酒瓶子,嘬著瓶口豪飲,皺紋凌亂的面頰生出兩團滑稽的紅暈,繼而朝天空舉起酒瓶口出狂言,“他媽的,我操[]你們這群shabi!來吧,狂風驟雨,雷鳴閃電,狗娘養的上帝也干不死老子,哈哈哈哈哈!”
“你的普通話這不是說的很好嗎。”裴令宣最愛湊熱鬧,空著手款款步近,“能不能也為我做兩句詩?”
薩扎不僅中文說得好,也精通俄語和英語,事實上他的學歷文憑高過在場大多數人。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說話,是他喝醉了撒酒瘋的慣常舉動;他認為酒精里蘊含著他的靈魂,他沉溺于此,只是希望它們能夠重回他的身體。
“你叫……什么名字?”薩扎打著酒嗝,瞇起眼縫打量裴令宣。
“我叫卓昀。”
“哦,卓昀。這位細眉秀目的公子就是卓昀嗎,這位在他柔白的耳垂上掛了貼金嵌玉的耳墜的公子,就是卓昀嗎?”
裴令宣忍俊不禁,又想讓這段不倫不類的對話進行到底,答道:“在下是白馬王朝的卓昀。”
“白馬王朝的卓昀,你殺過人嗎?你用你那十根如含水青蓮子一樣的細白指尖殺過人嗎?你有玉蘭花瓣一般的臉和修長靈秀如竹的腿,它們沾染過人血嗎?”
“是的,我殺過數不清的人,他們血肉四濺的樣子,凄厲哭嚎的樣子,生命的落下就像一片蝴蝶的斷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