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伽惱怒地丟開他的手,一言不發(fā)地下車去了。
裴令宣聽著車門開了又關,他把手臂墊到后腦勺,感覺嘴里還應該叼一根草。他茫然想:不給親不對,給親也不對,小朋友太難哄了。
趙翰墨的顧問名頭不純粹是虛名,他留在劇組和負責場景與燈光設計的美術指導聊了一下午,和張導協(xié)談到本場戲的視覺效果和環(huán)境氛圍時,針對主演的造型提出了少量建議。
突然要變更妝發(fā)服裝,裴令宣不是很樂意,但林子晗欣然同意,其余人也不反對,他的異議因此可有可無。也行,耽誤的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時間,張導都批準了,他還能說什么。
盡管平日里諧謔地調(diào)侃人“趙畫家”,但裴令宣領教過趙翰墨的藝術天賦和動手能力,畫畫只能算雕蟲小技,天才是沒有邊界和盲區(qū)的。
趙翰墨能得到“趙十七”這個外號,是因為他在十七歲那年畫技已青出于藍,風頭蓋過了父輩。此后他熱衷于現(xiàn)代裝置藝術和平面設計,國內(nèi)某知名科技公司的logo就是出自他之手。又因母親是時尚圈從業(yè)者,所以對服裝領域也有所涉獵,給他一把剪刀和一臺縫紉機,就能為演員量體裁衣。
“是不是太麻煩你了?”裴令宣展開手臂,讓化妝助理脫下他的外衫。卓昀的衣裳沒什么鮮明的款式,他拍定妝照前造型師給他換了十幾套服裝,最終認定簡約流暢的廓形更適配他的長相,衣服顏色也是以素凈淡雅為主。
“不麻煩,如果我做的衣服能穿在你身上,那是我的榮幸?!壁w翰墨不認同他只適合素白寡淡的服飾,從戚承書的備用戲服里挑了一套飽和度偏高的藍綠色,只看了看他的腰線和肩,就知道該從哪里下手改。
裴令宣:“不需要量一下?”
“其他人需要,但你不需要。”
這話讓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裴令宣沒想好怎樣處理表情,明伽的手出乎意料地落在他的腰側(cè),虎口卡著他的腰身測量尺寸,說:“還是量一下更準確,這兩天又瘦了。”
裴令宣偏過頭暗笑,對身旁的少年眨眨眼以示感激。
明伽去造型師那兒討來一條量衣尺,圈過他薄薄的腰肢,收緊,辨認皮尺上的刻度,把數(shù)據(jù)報給轉(zhuǎn)行當裁縫的畫家。
助理和雇主講悄悄話不必避人耳目,裴令宣聽明伽在他耳邊小聲說:“你這前任,還不錯。”
“為什么?”
明伽量著他的手臂長度,“我堅信藝術是從創(chuàng)造中誕生,他愿意親手給你縫衣服,就已經(jīng)甩開那些只會使喚人的藝術總監(jiān)大一截了。”
“那你支不支持我跟他復合?”
“不。”
裴令宣又問:“為什么?”
“好馬不吃回頭草,別讓我低估你?!泵髻ぬы⒘怂谎邸?/p>
“可是你看,他其實只想改我的衣服,但為了改我的衣服,他必須要改這場戲中所有人的衣服。坦誠地講我很感動,還有人愿意為了我花這份心思呢。”
“我放下了手頭一切重要的或無關緊要的事,來到這里圍著你打轉(zhuǎn),不算為你花心思嗎?”明伽憤憤不平。
裴令宣:“但你不是為了跟我在一起才對我獻殷勤啊,你的需求我回應你了,我會演你的電影?,F(xiàn)在我們說的是他,我要不要回應他的需求?”
“里衣弄臟了,先回車上換下來?!泵髻ご鸱撬鶈枺瑺恐叱雠R時搭建的化妝造型室。
回到車里,車門和窗簾被牢牢關緊,裴令宣翻看自己的衣擺哪里有污漬,忽然被人壓向椅背,少年清爽灼熱的氣息堵在他的唇間,像會呼吸的玉石,初為人,不知深淺,一味地啃咬他的下唇。
裴令宣往后躲著,與對方的熱意漫漶的眸光相碰,他低聲道:“我腰疼……”
于是——
明伽心跳急促地躺在座椅上,清涼柔滑的發(fā)絲如瀑布垂在他的臉旁,亦如幽簾遮去了自然光,裴令宣俯伏著上身,攏住礙事的發(fā)尾,然后單手托起他的下巴,輕淺地吻他,發(fā)現(xiàn)他還睜著眼,命令道:“快閉上。”
他倔強地沒有聽從,裴令宣用溫熱的手心覆蓋他的雙眼,在幽謐靜邃的黑暗中,給了他一個溫柔如水的初吻。
朝生暮死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