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眉冷冷一笑,“我聽人說,你把程銘揚得罪了?”
他深呼吸道:“我今年得罪的人還不少。”
“想過怎么辦嗎?”
“走一步看一步。”
主持人上臺了,談話到此為止。
夜晚十點半,宴會落幕,嘉賓散場,裴令宣和卿眉不是同路,離去時各走一邊。
會場外下過一場雨,是冬天少有的瓢潑大雨,地面被淋得shi漉漉,寒氣和雨霧將燈光稀釋得朦朧不清,低溫讓人冷到瑟瑟發抖。主辦方安排在進出口的安保人員西裝革履,戴著整潔的白手套,身材高大的保鏢送完前一位賓客,再來臺階上撐開一把嶄新的黑傘,護送他上車。
雨勢比先前小了許多,可落在傘面依然滴滴答答吵得惱人。
白手套拉開附著了細密雨珠的車門,他在坐進去的前一分鐘,下意識地抬了抬眸,在傘檐和車頂中間露出的淅瀝雨幕中,晃到一張多日未見的面孔。
他和雨一并凝滯,隔著車輛望向紅毯之外的明伽。
明伽等了他好久,肩膀被雨水淋shi,軟塌塌的額發下是漆黑而憂傷的眼眸,沒有開場白,抓緊每分每秒對他說:“兔子皮,我做好了,你不要了嗎?”
這勾起了裴令宣關于冬天的回憶,白雪覆蓋的森林中結冰的湖泊,灌木叢里跳動的野兔和騎在馬背上的獵手,他沒能親眼見到子彈如何射穿野兔心臟,但他能想象鮮血濺紅了深雪,濡shi灰褐色的皮毛,垂死的小動物抽搐著后腿,失溫的纖弱的粉白耳朵。
假如回憶有顏色,那么它應當是有別于世間萬物的純白無瑕、冰透玉潔,在這以前,他仿佛從沒走入過冬天。
“對,我不要了。”他毫不猶疑道,“明伽,回去吧,下雨了。”
有人替他關上車門,溫潤暖和混雜著香氛味的空氣驅逐寒冷包裹了他。
如果小蛇在車上,或許會勸他,你就心軟一次,別丟下別人淋雨。
但誰的人生都沒有如果,他不后悔他做的每個決定。
雨又下大了,打在玻璃窗上盡是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