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是野獸,吃不了人肉,血只會惡心,不會覺得甘甜。這皇帝到底是怎么了,突然又玩起了新的游戲。恕他是個念舊情的,相比這食人飲血、飲鴆止渴的瘋狂,他更愿意當這皇帝的孩子,小貓小狗也罷,別逼他喝這皇帝的血,他會吐的。
可是不咬,皇帝就不離。林笑卻落著淚,舔舐蕭倦的手指。燈火里,面如玉觀音。
直到月生被帶過來,林笑卻也沒能咬破蕭倦的手指。
蕭倦摸了摸他的頭,怯玉伮實在柔弱,叫他自己覓食無異于將斷了爪的鳥放生。找死而已。
蕭倦讓人拿來匕首,他要親自劃破了叫怯玉伮嘗。
張束連月生也不管了,連忙跪下膝行過來,哭腔道:“陛下!怎可如此!要喝就喝老奴的血,嫌棄老奴,就喝月生的!”
月生身披狐裘大氅,紅色的狐毛似火一般。
大氅之下,只是一件極其單薄的衣裳。月生凍得微顫。
他戴的面具換了新的,嫵媚之外,還帶有獻祭的莊重感。未被面具遮住的唇瓣,被口枷死死地堵住,他不能發(fā)出丁點聲音,只有涎水緩緩流淌,狼狽中透著情玉。
這樣一個如月清冷的人物,偏偏嘴被堵得變了形,讓人不再把他當個人物,更無法與月比肩,只剩清碎只剩冷顫,被一腳踩在淤池里。溺斃了。
即使如此,面具之下,月生神情并不瘋狂。他比山中念了數(shù)十年經(jīng)的和尚還要波瀾不驚。
在蕭倦不再召見他羞辱他的時間里,月生的痛苦仿佛已經(jīng)沉淀,而那些過往的羞辱也被深深地埋藏了起來。
而謝知池是誰,月生已經(jīng)不在意了。
他被生剝成了兩半,所有的痛苦都叫謝知池背負,而月生只是月生,月亮里生出來的賤奴。
他可以如同最慈悲為懷的比丘,包容所有人對他的惡意,哪怕是要取他的肉飲他的血,他也不會反抗。
他尋求到了心底里徹底的平靜,那便是沒有限度的犧牲。
月生似和尚那樣盤坐了下來,左手松緩覆著右手,如捧著一朵看不見的蓮花。
他的身軀是簇擁著蓮花的荷葉,在寒風中微顫著,如同符合了自然的韻律,是一種無可比擬的天然之美。
他滴落的涎水是他的乳汁,喂養(yǎng)這無形的蓮花。
張束喊出來的“月生”一詞,令林笑卻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睫已經(jīng)shi透,卻仍然倔強地朝月生看去。
已經(jīng)許久,許久,未見到他了。
月生面具下的眼眸垂著,并不看任何人。
白日荀遂排演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心思而成的藝術,沒能讓林笑卻記住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