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低下頭,看著地上被碾碎的野草,眼眶慢慢紅了。不是因為疼,也不是因為怕,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他像這野草一樣,在這片被遺忘的角落里掙扎求生,卻連讓它們好好活著的權(quán)利都沒有。
林墨撐起身子,不顧胸口的疼痛,一點點爬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那些還帶著點綠意的草葉拾起來,放進一個裂了縫的瓦盆里。他用指尖輕輕拂去草葉上的泥土,低聲呢喃:“別怕,我們都會好好活下去的。”
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近乎執(zhí)拗的堅定。
夜幕像一塊巨大的黑布,緩緩覆蓋了整個青云宗。廢園里變得更加寂靜,只有風吹過草葉的沙沙聲,偶爾夾雜著遠處傳來的幾聲獸吼。林墨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用破舊的被褥裹緊身子,卻依然擋不住寒意。
他望著柴房頂?shù)钠贫矗粗焐夏禽啔埲钡脑铝痢T鹿獯┻^破洞,在地上投下一小塊銀輝,像一塊被打翻的碎銀子。
青云宗的夜晚總是很熱鬧,外門弟子的演武場上燈火通明,內(nèi)門所在的青云峰更是靈光閃爍,那是弟子們在吐納修煉。林墨能看見遠處山峰上流轉(zhuǎn)的光暈,那是他從未觸碰過的世界——修仙者的世界。
三年前,宗門大測時,他也曾被帶去測過靈根。測靈盤放在他手心時,連一絲微光都沒亮起,負責測靈的長老只是淡淡地說了句“凡根,無緣仙道”,便揮手讓他離開了。
從那天起,“廢物”這個詞就像烙印一樣刻在了他身上。
可林墨不甘心。
他見過外門弟子御風而行的英姿,聽過長老們講述的秘境奇聞,知道這個世界不止有柴房的破洞和無盡的欺辱,還有更廣闊的天地。他不想一輩子困在這片廢園里,像野草一樣默默枯榮。
“總有一天……”林墨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我要讓所有人都看得起我,我要離開這里,成為真正的修仙者!”
誓言在空曠的柴房里回蕩,很快被風聲吞沒,顯得那么微不足道。
就在他思緒紛飛,意識漸漸模糊時,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異樣的溫熱。
那感覺很奇怪,像是揣了塊暖玉,熱度順著血脈慢慢擴散,原本隱隱作痛的地方竟然變得暖暖的,很舒服。林墨愣了一下,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指尖觸及衣衫下的皮膚,那里似乎比別處更燙一些。
他借著月光低頭看去,只見胸口那片被趙虎踹出的淤青,竟然在隱隱發(fā)光!
不是修仙者靈力流轉(zhuǎn)的瑩白或金色,而是一種極淡的、近乎透明的墨綠色,像初春時剛探出頭的草芽,微弱卻頑強。那光芒順著淤青的邊緣不斷擴散,所過之處,皮膚下仿佛有什么東西在輕輕蠕動,帶來一陣陣酥麻的癢意。
林墨的心跳驟然加速。
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是中了毒?還是……別的什么?
他想起張老伯曾說過,那位失蹤的外門弟子似乎擅長煉制毒丹,會不會是他留下了什么東西?又或者,這和自已那連測靈盤都測不出的“凡根”有關(guān)?
無數(shù)個念頭在腦海里閃過,林墨緊緊盯著胸口那片詭異的綠光,既害怕又隱隱有些期待。
綠光越來越亮,漸漸凝成一縷細微的氣流,在皮膚下游走。它像有生命似的,順著血脈蜿蜒,所過之處,原本因饑餓和寒冷而僵硬的四肢,竟然慢慢恢復了知覺。
最后,那縷綠光停在了他的丹田處,輕輕一顫,便沒了動靜。
林墨屏住呼吸,等了許久,再沒感覺到任何異樣。胸口的溫熱漸漸褪去,只剩下丹田處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暖意,像一粒埋在土里的種子,等待著破土而出的時刻。
他摸了摸胸口,淤青還在,但不疼了。丹田處的暖意很微弱,卻真實存在著。
“這到底是什么……”林墨喃喃自語,眼中充記了困惑,卻也燃起了一絲微光。
他不知道,這片看似普通的廢園深處,那潭連鳥獸都不敢靠近的毒潭,正因為他l內(nèi)這縷綠光的蘇醒,悄然泛起了一圈圈漣漪。墨綠色的潭水在月光下涌動,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千年的東西,正緩緩睜開眼睛。
而他的命運,也將從這個殘陽如血的黃昏開始,偏離所有人的預料,駛向一條充記未知與兇險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