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午后,太陽像個燒紅的烙鐵,把柏油路烤得滋滋冒煙。窗玻璃被曬得發燙,蟬鳴聲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裹得人喘不過氣來。林靈趴在冰涼的竹席上,額前的碎發早已被汗水黏在皮膚上,順著鬢角滑進衣領的汗珠像小蟲子似的鉆著,癢得她半夢半醒。
“嗡
——”
樓下突然炸響的卡車鳴笛像把鈍鋸子,猛地劈開混沌的意識。林靈的眼睛
“唰”
地睜開,瞳孔在強光里劇烈收縮,眼前的白墻扭曲成模糊的光斑。胸腔里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突突地撞著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她猛地坐起身,額頭上的冷汗瞬間浸透了薄棉睡衣,后背已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濕痕。
夢里的畫面還在腦海里翻涌。漆黑的巷口,陳亦穿著警服的背影正在褪色,她拼命伸手去抓,指尖卻只撈到一把冰冷的風。“別走!”
她喉嚨里發出破風箱似的嗚咽,眼淚毫無征兆地砸在竹席上,洇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圓點。
“對不起……
對不起……”
她蜷縮著身l,雙手死死抓住睡衣前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那些沒說出口的惦念,沒來得及實現的約定,像潮水般漫過喉嚨,堵得她喘不上氣。“能不能不要拋下我……”
這句話在齒間反復碾磨,最后碎成一片模糊的哽咽,混雜著急促的喘息聲,在悶熱的房間里盤旋。
窗外的汽車鳴笛聲此起彼伏,有孩童的嬉笑聲從樓下傳來,世界依舊喧囂,可林靈的世界卻在這場驚夢后碎成了玻璃碴。她就這樣哭了許久,直到喉嚨發緊,眼眶腫得發疼,才慢慢抬起頭。陽光透過紗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墻上的石英鐘正滴答作響,提醒著她此刻是真實的人間。
她站起身,腳步虛浮地走向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冰涼的水流瞬間澆在臉上,激得她打了個寒顫。她掬起一捧水往臉上潑,水珠順著下頜線滾落,砸在洗手池里濺起細小的水花。鏡子里的女人面色蒼白,眼底泛著紅血絲,嘴唇干裂,曾經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化不開的疲憊與茫然。
“林靈,清醒點。”
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已輕聲說,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她用毛巾擦著臉,感受著皮膚傳來的微涼觸感,那些洶涌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像退潮后的沙灘,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印記。
換好一條淺藍色的棉布裙子,她對著鏡子系好領口的紐扣。這條裙子是陳亦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他說她穿淺藍色好看,像初夏的天空。指尖劃過布料,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當時溫柔的目光,林靈的心臟又開始隱隱作痛。
鎖門的時侯,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格外清晰。樓道里彌漫著鄰居家炒菜的油煙味,混合著老式電風扇轉動的嗡嗡聲,一切都和三年前那座南方小城如此不通,卻又在某些瞬間讓她恍惚。
走在人行道上,柏油路面蒸騰著熱氣,腳底下傳來陣陣灼燙。她撐著一把米色的遮陽傘,影子被拉得很長,孤零零地投在地上。這座北方城市的夏日本就比故鄉熱烈許多,陽光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把街道兩旁的梧桐樹葉曬得打了蔫,連風都帶著熱浪,吹在皮膚上暖烘烘的。
三年前,當她撥通那個陌生號碼時,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電話那頭,陳亦的領導聲音沉重,每一個字都像錘子般砸在她心上:“林靈通志,請節哀,陳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