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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帥傳奇·第五章 風(fēng)雨鎖孤舟（第1頁）

一、寒江夜泊

暮春的雨總帶著股纏綿的濕意，像江南女子未干的淚痕。楚留香將烏篷船泊在蘆葦蕩深處時(shí)，檐角垂落的雨線已連成了銀簾，把天地間的一切都浸得朦朧。

船頭的青石板被雨水洗得發(fā)亮，他指尖夾著的檀香在雨霧里散出裊裊青煙，竟半點(diǎn)沒被打濕。“這雨怕是要下到天明了。”他對著艙內(nèi)輕笑道，話音剛落，就見一道白影從艙中掠出，雪白的波斯貓“雪鷂”輕巧地落在他肩頭，碧綠的眼瞳映著雨幕里隱約的燈火。

那燈火來自上游三里外的渡口小鎮(zhèn)，此刻卻像被墨汁暈染的殘星，忽明忽暗。楚留香捻滅煙蒂，指尖在船舷上輕輕叩出三短一長的節(jié)奏——這是他與胡鐵花約定的信號，可回應(yīng)他的只有風(fēng)雨穿過蘆葦?shù)膯柩省?/p>

“看來我們的花蝴蝶又迷路了。”他低笑一聲，正要轉(zhuǎn)身入艙，耳畔卻傳來極輕微的破水聲。不是魚躍，更不是波浪拍岸，倒像有人用薄刃劃破水面，帶著種詭異的韻律。

雪鷂突然炸起絨毛，對著西北方的蘆葦叢弓起身子。楚留香的手已按在腰間的軟劍“流螢”上，那劍鞘是鮫綃混著百煉精鋼所制，平時(shí)柔如絲綢，此刻卻在他掌心透出冰涼的寒意。

蘆葦叢里的動(dòng)靜越來越近，先是幾片蘆葉簌簌飄落，接著是重物拖拽的聲響。楚留香屏息細(xì)聽，竟從中辨出了熟悉的酒葫蘆碰撞聲——那是胡鐵花從不離身的“醉仙葫蘆”！

他足尖一點(diǎn)，人如驚鴻掠入蘆葦深處。雨絲打在他臉上，卻不及眼前景象帶來的寒意：胡鐵花斜倚在泥濘里，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淌血，那只寶貝葫蘆摔在一旁，紫紅色的葡萄酒混著雨水在泥地里暈開，像極了他嘴角溢出的血跡。

“老胡！”楚留香伸手探向他的頸動(dòng)脈，指尖傳來微弱卻持續(xù)的搏動(dòng)，這才松了口氣。他解下外袍裹住胡鐵花，剛要背起他，卻見對方染血的手指死死攥著半片玉佩。

那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斷裂處還沾著些金粉，上面雕刻的并蒂蓮只剩下半朵，蓮心處隱約可見個(gè)“蘇”字。

“蘇蘇蓉蓉”胡鐵花氣若游絲，每說一個(gè)字都咳出些血沫，“她她們”

話音未落，蘆葦蕩外突然傳來馬蹄聲，不是尋常商旅的坐騎，而是帶著鐵甲撞擊聲的戰(zhàn)馬。楚留香迅速將胡鐵花拖回船艙，用葦草掩蓋了血跡，自已則隱在艙門后，借著雨幕望向岸上。

十二名黑衣騎士簇?fù)碇豁敒跄巨I子停在渡口，為首的騎士面罩玄鐵，腰間佩著柄造型奇特的彎刀，刀鞘上鑲嵌的紅寶石在雨中閃著妖異的光。他勒住馬韁，沙啞的嗓音穿透雨幕：“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騎士們立刻散開，刀劍出鞘的寒光在蘆葦叢里此起彼伏。楚留香注意到，他們搜查的手法極其專業(yè)，每片蘆葦都要撥開細(xì)看，連水鳥棲息的草窠都不放過。

就在這時(shí)，轎簾被一只纖纖玉手掀開，露出張蒙著黑紗的臉。那女子的聲音像浸過蜜的冰，甜膩中帶著刺骨的寒意：“楚香帥既然來了，何不現(xiàn)身一見？”

楚留香眉峰微挑。對方竟認(rèn)出了他，而且語氣里帶著十足的把握。他緩緩走出船艙，雨絲在他周身自動(dòng)繞開，仿佛被無形的氣墻阻隔：“閣下認(rèn)得在下？”

黑紗女子輕笑一聲，抬手摘下面紗。剎那間，連雨幕都似被她的容光照亮——柳葉眉下是雙含著水光的杏眼，瓊鼻櫻唇恰到好處，只是眼角那顆朱砂痣，添了幾分說不出的魅惑。

“三年前洛陽花會(huì)，香帥曾以一片花瓣擊落我發(fā)間金簪，難道忘了？”女子指尖輕撫鬢角，那里果然缺了支金步搖，“小女子蘇曼莉，見過香帥。”

楚留香心中一動(dòng)。蘇曼莉，江南蘇家的三小姐，據(jù)說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更一手蘇繡冠絕天下，只是三年前突然銷聲匿跡，江湖傳言她已被卷入魔教紛爭，早已不在人世。

“蘇三小姐芳名，在下如雷貫耳。”他不動(dòng)聲色地?fù)踉诖撻T前，“只是不知小姐深夜帶人圍堵，是何用意？”

蘇曼莉沒回答，反而看向他腰間的流螢劍：“香帥的劍還是這般別致，只是不知能否擋得住‘血影教’的‘碎心掌’？”

這句話像驚雷在楚留香腦中炸開——胡鐵花胸前的傷口邊緣泛著青黑色，正是碎心掌的特征！他眼角的余光瞥見艙內(nèi)胡鐵花的手指又動(dòng)了動(dòng)，這次指向的是蘇曼莉轎旁的騎士。

為首的玄鐵面罩騎士突然拔刀，刀身映出的寒光里，楚留香看清了他護(hù)腕上的刺青——那是朵盛開的罌粟花，花心嵌著枚銅錢，正是近年在江湖上興風(fēng)作浪的“金錢幫”標(biāo)記。

“香帥，交出蘇蓉蓉，饒你不死。”騎士的聲音像兩塊鐵器在摩擦。

楚留香突然笑了：“原來你們找的是蓉蓉。可我若說，我也在找她呢？”

蘇曼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香帥不必裝傻。蘇蓉蓉盜走了我蘇家祖?zhèn)鞯摹€魂玉’，那玉佩本是一對，合起來能解開前朝秘寶的地圖，你懷里的半片，想必是她留給你的信物吧？”

楚留香低頭看向懷中胡鐵花攥著的半片玉佩，突然明白過來。蘇蓉蓉的本名里或許就帶著“蘇”字，她與蘇家定有關(guān)聯(lián)，而胡鐵花定是為了保護(hù)她，才被金錢幫的人所傷。

雨突然下得更大了，打在鐵甲上噼啪作響。玄鐵騎士的刀緩緩抬起，刀鋒上凝聚的雨珠突然墜落——這是動(dòng)手的信號！

楚留香卻比他更快。在刀鋒離鞘的剎那，他已抱起胡鐵花掠回船艙，通時(shí)屈指彈出三枚銅錢，精準(zhǔn)地打在三名騎士的馬腿上。戰(zhàn)馬受驚直立，騎士們頓時(shí)陣腳大亂。

“走！”他低喝一聲，掌風(fēng)拍在船尾的舵上。烏篷船像離弦之箭沖破雨幕，船頭劈開的浪花濺在追來的騎士臉上，帶著股清冽的酒氣——那是胡鐵花的醉仙葫蘆里漏出的殘酒。

蘇曼莉站在岸上，看著船影消失在煙雨深處，黑紗下的嘴角勾起抹奇異的笑容。她拾起地上那半片染血的玉佩，突然對著雨幕輕聲道：“姐姐，你終究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