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崇岳猛地挺直脊背,聲如洪鐘:"你是我蘇崇岳的侄女,怎能給人做填房?!"
話鋒陡然一軟,掌心虛虛按向桌沿:"吳家的意思是,先以側(cè)室之姿入門,待誕下麟兒,便可順理成章入主中饋。"
眉峰微蹙,似有萬千無奈:"本不該由我多嘴,可你嬸嬸近來沉疴難起,我這做叔叔的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
蘇歡眉梢輕挑,唇角噙著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要勞煩叔叔費這許多心思了。"
"歡兒,我知曉你自小就心氣高,"蘇崇岳長嘆一聲,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茶盞邊沿,"換作從前,叔叔斷斷不會應(yīng)下這門親事。可如今你爹爹已去了三載,咱們家族的境況,你也該心里有數(shù)。"
若蘇崇漓尚在,以蘇歡的品貌才學(xué),嫁入高門做正妻自然不在話下。
可如今她帶著三個幼弟弱妹寄人籬下,又有哪家貴胄愿娶這樣的孤女為正妻?
"吳啟振與我相交多年,他兒子吳浩對妳的心意也算誠懇,"蘇崇岳身子前傾,語帶誘哄,"今早特意來府上,說只要妳點頭,今后府中大小事務(wù)皆由妳作主,正妻之位也必定為妳留著。這般誠意,縱觀整個帝京也找不出幾家。歡兒,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字里行間,竟將蘇歡給吳浩做側(cè)室,說成是他這個叔叔紆尊降貴求來的恩典。
蘇歡垂眸望著杯中晃動的茶湯,聲線清泠:"此前已同叔叔說過,侄女暫無婚嫁之意。"
蘇崇岳面色漸沉,手指重重叩在桌面上:"你這孩子怎的如此固執(zhí)!婚姻大事,向來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爹娘不在,自然該由我來作主!"
蘇歡抬眼直視著他,目光沉靜如深潭:"看來叔叔喚我來,并非是要商量,而是直接下命令的。"
蘇崇岳心頭一跳,不自然地偏過頭去,望著窗外飄搖的雨幕:"你年紀(jì)輕,許多事看不透,待你成了親,自然會明白叔叔的苦心。"
他揮了揮手,語氣生硬,"我已請了欽天監(jiān)的大師,擇日合你們的八字,良辰吉日就定在端午。這段時日你便安心待在府中,少出去拋頭露面。"
話語間毫無轉(zhuǎn)圜余地,顯然早已打定主意。
原以為會迎來一場激烈的爭執(zhí),不想蘇歡卻沉默許久,最終輕輕頷首:"侄女知曉了。若無其他事,便先告退了。"
蘇崇岳微感意外,原準(zhǔn)備的一肚子說辭頓時沒了用武之地,忙不迭揮手讓她離去。
蘇歡轉(zhuǎn)身出門,正撞見蘇黛霜。
"堂妹。"蘇黛霜笑吟吟地打招呼,蘇歡淡淡點頭,錯身而過。
狂風(fēng)裹挾著雨點打在裙角,濺起幾點泥漬,她卻恍若未覺,腳步沉穩(wěn)如昔。
蘇黛霜推門進屋,見蘇崇岳正端著茶盞閉目養(yǎng)神,忍不住問道:"爹,她答應(yīng)了?"
蘇崇岳冷哼一聲:"她能不答應(yīng)?我蘇家的事,何時輪得到一個孤女來置喙!"
蘇黛霜想起方才撞見的那道身影,對方眼中的沉靜讓她心頭莫名發(fā)怵。
吳浩來求親,蘇歡怎會心甘情愿?
可爹爹說得對,在這深宅大院里,哪有小輩反駁長輩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