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獄……”仲堇將此事放在唇間咂摸了一下,笑了。
讓這群蛇小妹去撞鐵牢,怕不是要燉一鍋蛇羹。
“就是劫成了,你們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燕家馬場(chǎng)就立在這兒,難道你們要拖著囚車?yán)僳E天涯?”
“這廟……”燕云襄忽然抬頭,輕嘆一聲,“我早就不想要了。”
她轉(zhuǎn)向仲堇,像個(gè)溺水的人抓住浮木,“阿堇你記得嗎?我本該是建亭臺(tái)的人……”聲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意識(shí)到自己說了多可笑的話。
仲堇注意到稱呼的變化。
她又在喚自己“阿堇”。而“燕子升”就是“燕子升”,不再稱作“父親”。
仲堇心頭微微一刺。
也不知,她是信了自己那日的剖白,還是殷千尋與她說了什么體己話……
正要探問,倏然嗅到隔壁飄來一股臭味——混著藥渣與便溺的氣息,像口將朽的棺材。
仲堇問得故作輕巧:“燕子升現(xiàn)在如何了?”
“吊著一口氣。”燕云襄嗓子里滿是倦意,“你們想看看么?”
殷千尋的指尖正描摹茶蓋上的精致紋路,聞言冷冷道:“才不看,晦氣。”
然而當(dāng)她們二人穿過回廊時(shí),那道赤色的身影還是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了后面。
推開門,燕子升癱在污穢的床褥間,嘴角的涎水將枕巾浸出深色痕跡。
床頭放了碗冷粥,凝著層青灰色的膜,一如死人眼上結(jié)的翳。
燕云襄一腳踹醒了靠在床邊打盹的仆役,“滾出去。”
盯著床上那具活尸,仲堇不自覺地摸向衣襟——那里空落落的。
要是帶了坦腹草就好了,哪怕被殷千尋捉了小辮子,她也定要塞給此人,撬開這副皮囊,看看里頭到底裹著多少見不得人的秘密。
燕云襄眼下似乎也不怎么待見他,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
只聽到她在身后道:“千尋姐姐,若他當(dāng)年真對(duì)你……”
“不要再提了。”殷千尋斬?cái)嘣掝^。
她始終站在最遠(yuǎn)的角落,衣衫緊貼著門框,仿佛隨時(shí)就要化作一縷煙飄走。
“橫豎是爛透了,建議早些喂狗。”
一頂云色帳篷突兀地支在馬槽旁,帆布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幾名仆役正往里搬被褥,揚(yáng)起細(xì)小的草屑在斜陽中飛舞。
橫豎閑著,仲堇站在一旁,為幾匹馬駒作例行體檢。
殷千尋是從身后草垛子的陰影里游出來的。
她的赤紅裙擺拂過干草堆,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