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也變了樣。
曾經四季如春的草木蔫萎了不少,枝葉凋零,風一過,簌簌地響,顯出幾分荒涼。
島中央的木閣子靜悄悄的,不似從前那般熱鬧。
推門進去,半仙倚在蒲團上,正半闔著眼養神。
殷千尋懶洋洋踱到窗邊,順手撈起博古架上的一個小玩意,事不關己擺弄起來。
仲堇和顏菲仍站在門口,半仙緩緩抬頭,瞇著眼認清了來人,卻一言不發。
“老太…”顏菲剛要開口。
“仙人下午好,”仲堇截斷了顏菲的話,“你一個人么?”她頓了頓,“不收學生了?”
半仙捋了把白眉,袖口滑下來,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臂。
“怎么不收?我的學生——”她拂塵一甩,往地上一指,“不是都在這兒么?”
話音剛落,又補了句,“仔細些,別踩著它們……”
聞言低頭,二人這才看見地毯間臥著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
蝎子、蜈蚣、蜘蛛…通通蟄伏在暗紋之上,足爪微微爬行著。
顏菲的臉霎時白了,幾乎跳起來掛到仲堇身上。
由于旁邊坐了一位醋王,為了避嫌,仲堇不著痕跡地扶開顏菲,往邊上側了半步。
又隨口問道:“仙人,你的學生以往,不是數月便可修成人形?這些是新來的?”
半仙掐指默算:“來了有半年了……”
她拂塵一擺,目光掃過地上的學生,眉頭漸緊,“說起來,的確怪得很。往常這些孩子們,最慢三個月便可成人,而千尋這樣靈竅通透的,只需一月……”
聞言,殷千尋輕哼一聲,指間“咔”一個脆響,不知將什么東西捏碎了。
見仙人越扯越遠,顏菲急了,忽地向前一步,嗓音又亮又尖,放鞭炮似的:
“那什么、仙人先別論修行了!您從前教過一匹小馬,叫苗阿青,早修成了人的,如今突然又變回了馬身,咒法統統不中用了——您快給瞧瞧,到底怎么幫她恢復人身?!”
半仙白眉一挑:“哦?”緩緩將手里拂塵一揮,慢悠悠站起,“有這種蹊蹺?”她邁步往外走,布鞋在地毯上小心翼翼繞過她的學生們,“走,領我瞧瞧去。”
殷千尋指尖仍在撥弄那小玩意,又是“噠”一聲輕響,若非仲堇過來牽她,她懶得動。
幾人走近籠車,躺在籠中的苗阿青察覺到了半仙的到來。
它的前蹄在木條上焦躁地撓了幾下,陡然仰頭發出一聲綿長的嘶鳴,聲音里裹著某種近乎絕望的期冀。
半仙背起手,繞著籠車緩步走了一圈,枯瘦的手指不時在籠欄上撫兩下。
隨后,她閉眼念起咒語,干癟的嘴唇微微抖動著:“做個人吧…做個人吧……”
顏菲咬著下唇,眼睛一眨不眨緊盯著半仙施法。
幾聲咒語念畢。
籠中的苗阿青仍是一匹馬,貨真價實的馬,一根鬃毛都沒變。
半仙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冬日的冷風里閃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