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腹的疑竇,滿腔的沉痛,在體內不斷發酵,成了入骨的鈍痛……總要找個時間發泄出來。
燕云襄來遲了一些,站在外圍。
她早已聽聞阿青的事,也清晰記得那匹多年前從馬場逃出去的小馬駒。當年她拒絕接管馬場,梗著脖子宣布她要作一名筑師,某種程度上,也是受了那匹小馬駒的啟發。
一個轉身的間隙,仲堇將燕云襄引至一片空地,避開了葬禮上的其余人。
枯葉在腳下細碎作響,幾欲蓋住仲堇的聲音:
“那日,阿青跟著我去了馬場……”
為了找尋娘親和姥姥,阿青混進了一批戰馬。仲堇想問燕云襄,她是否知道如今那批戰馬的所在?
燕云襄望著風卷起紙錢的灰燼,思忖著。
的確,她們二人到馬場的那天,有一批即將遣往北境前線的戰馬列隊待發。如果阿青真的混了進去……
“第三營的戰馬。”燕云襄沉聲道,“聽說,他們上個月在飲馬河全軍覆沒了……”
心里又刺痛一下。
這樣說起來,小馬阿青拖著那條被砍傷的瘸腿,揣著希望,逃離尸山血海,穿越三十里烽火路,才硬是爬回了醫館……而她的娘親與姥姥,終究是個謎團了。
從葬禮回來時,暮色已壓得很低。
一行人腳步拖沓著,鞋底蹭過石板的聲音格外沉重。
仲堇走在最后,目光始終落在殷千尋那抹墨色長衫的背影上。
這幾日,一直憂心著阿青的事,仲堇尚未來得及與殷千尋好好“算賬”。
她必須要問個明白了——阿青的結局,是否會在殷千尋身上重演?以及最重要的,破解之法。
那抹墨色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風瀾苑的大門內。仲堇倏然快走幾步,追上去,扯住了殷千尋的手腕。
殷千尋沉默著,并未作太多抵抗,否則以仲堇如今的氣力,大抵是拽不過她的。
原本攥的是手腕,慢慢移到了手上,牽著她,微微施力,行步如風往九層高閣上走。
屋內還未掌燈,光線昏暗。
仲堇松了手,將殷千尋往床上一甩,床帳晃了晃,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力道有些失控。
印象中,這般的不溫柔,還是第一次。
她站在原地平復呼吸,也隱隱聽見殷千尋輕而緩的氣息。
彼此的臉都隱沒在黑暗里,誰也看不清誰。誰也沒想要去點燈。
床榻發出細微的咯吱。
殷千尋抬起手,指尖不緊不慢地撫了撫被仲堇拽皺了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