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頸上的血脈貼著峨眉刺的尖刃,竟忽地往前一傾,那尖峰抵進了頸間皮肉里。
“這東西,連我的衣服都難劃破——何況,你真敢殺我么?”
她湊近了殷千尋頰側,悄聲道:“你這副人皮,可是全靠我的幻形術吊著呢——殺了我,仲堇立刻就會看見,你真正的樣子……”
呼吸一滯……什么?
“……幻形術?你意思是、我這身子,是幻象?”
殷千尋聲音啞了,xiong口窒悶得厲害。明明是她掐著扶桑,她卻覺得自己透不過氣了。
“何止你,所有從彌鹿仙島修得人形的,都是幻形術捏出的假象呢——從前,都是算準了時間,輪回路開啟之前,就為你提前施了術。可這一次,地府的系統有變,未來得及提前安排,竟讓你瞧見自己的真身了……失算失算,只好為你布下這一盤棋……”
一個字也不信……可殷千尋的鋒刃還是猛地一滯,那攥住峨眉刺的指節青白如骨雕。
“……為何做這樣的事?!”
“自然是為了亓官。”
“亓官柔?”殷千尋死死盯著扶桑,喉嚨發澀道,“若真如你所說……九世了,她為何一直沒有道破?她不是醫仙么?怎么可能摸不出……蛇與人的區別……”
“這倒要謝謝殘花宮的云裳宮主了。”
“……與她又有何關系?”
“我會習得這幻形術,也是拜她所賜——哦,對了,云裳可是個修為頗深的大蛇妖呢。”扶桑手指撥開峨眉刺,捋著銀白發絲,緩緩踱開,“云裳的修為,比我與亓官加起來,還要高……也無怪乎當年,亓官會著了她的道,竟一直以為她是個凡人……”
殷千尋茫茫然站著,持著峨眉刺的手軟軟地垂下來。
扶桑望了她一眼,繼續道:“古往今來,這仙凡相戀的戲碼,還少么?可你見過哪對受到這般嚴苛的刑罰——只不過因為,你們根本不是仙凡相戀,而是仙、妖、相、戀。”
扶桑的聲音忽遠忽近傳進耳里,字字句句如萬千根冰針密密刺進腦髓,殷千尋眼前逐漸發起黑來,耳際嗡鳴聲不止,思緒也徹底被阻斷了,腦中只剩下一片翻涌的混沌。
“可憐的阿柔啊,直到現在,仍以為,她愛的云裳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她懷著沉痛入骨的愧疚度過了五百多年,只因她覺得,是她把你連累了——殊不知,天帝降下的刑罰如此之重,皆因你是妖——并非她連累你,而是你連累了她。”
所有氣力隨風散去那般,殷千尋全身一軟,膝蓋骨砸在地上的聲響悶得令人心驚。
頭痛得幾欲要裂開了。扶桑那些時而冰冷時而滾燙的字句灌入了腦內,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熔斷了她所有思考的脈絡。她本能地抗拒著,每一根神經都在吵嚷著拒絕。
“千尋,其實你早該察覺了——你身上的煞氣如此之重,嗜血的欲望如此強烈……”
“不。不信。半個字都不信,”她嘴唇顫抖著,“為何要同我說這些?你……”
扶桑攏著白衣,蹲在了她面前,沉聲道:“只要應了與我合作,我便告訴你。”
“合作……”
聞言,殷千尋忽然明白了什么,帶著冰冷的嘲意笑了。
“燕家馬場的咒術……是你的手筆?你費盡心機引我來此,就為了同我說這些?”
“嗯呢。”扶桑認真地點點頭,“說起來,還要感謝你與亓官的配合。你們每一步都踏在我畫好的道上。”她伸出食指,在空氣中輕輕一勾,“怎么樣?合作嗎?”
“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