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深夜的山道上起伏晃蕩著,殷千尋在晃蕩中陷入了昏沉的夢魘。
夢中的視野一片鉛灰。
仲堇跪在暗紅的血泊中。
她的發絲被冷汗浸透,一縷一縷貼在頸上,臉上橫著幾道深可見骨的傷,手腕上拴著的鐵鏈,陷進潰爛的皮肉里,磨破的腕骨突兀地支棱著,白得森冷。
殷千尋離她不過十步遠,卻像是隔著一道天塹。
她拼命想挪動腳步,卻發現身子癱軟在地上,像被抽掉了筋骨。
低頭一看,竟是蛇尾在身下徒勞地甩動,鱗片刮擦著粗糲的地面,蹭出一道道血痕。
是夢。快醒,快醒。
她發狠咬向自己的蛇身,尖牙刺穿鱗片,試圖將自己痛醒,卻嘗不到半點痛感。
遠處的忘川河黑沉沉地涌動,河面上翻著渾濁的泡沫。
她拼盡最后一絲氣力向河邊游去,而后一頭扎進那漆黑的漩渦——
身體卻依然重重摔回原處。每一次掙扎著投河,每一次都被無形的力量拽回來。
而仲堇身上的傷口在不斷增加,一道又一道,深紅刺目,
最后,頂上的黑暗突然裂開一道刺眼的電光,劈頭砸向那個血泊中的人影。
殷千尋的嘶喊卡在喉口。她渾身劇顫,猛地掙出夢境。
驚醒過來時,眼角全是淚。枕巾也被淚水浸透了。
xiong口劇烈地起伏了一陣,喉嚨滾了滾,偏過頭。
仲堇就睡在她身邊,睫毛安靜地垂著,呼吸均勻而綿長,半點沒受侵擾。
殷千尋盯了她許久,喉間那股發緊的窒息感才一點點消褪。
她支起身,小心翼翼地靠過去。指尖先悄悄探向她的頸脈,血脈在指腹下穩穩地跳動;又輕輕勾開她的衣領,完好,沒有夢中猙獰的傷痕。
還是不放心,手慢慢下滑,滑到了她的手腕上。那手腕纖長白皙,確認了沒有鐵鏈勒出的血痕。
仲堇被她這一系列動作喚醒,半睜開眼睛,目光有些渙散,卻在看清殷千尋淚痕未干的臉時瞬間清明。
“怎么了?”她一怔,眉心蹙起,下意識握住殷千尋探過來的手腕,觸到一手的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