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同行的幾個人跟著咯咯笑起來。
盡管這笑沒什么惡意,殷千尋仍感覺尊嚴受損了。
她的蛇身微微僵硬了一瞬,而后緩慢松開了仲堇的手腕,悄然溜進她的衣袖深處。
沒有了往日的shiwei,沒有了憤怒的嘶聲,只剩一股近乎消沉的安靜。
仲堇蹙起眉,沒應聲,只將手中的栗子放回了紙包,轉身離開。
自那之后,她挑了另一條罕無人跡的山路。
幾個月過去,仲堇終于給醫館去了幾封信。
回信送來時,紙張皺巴巴的,像是揉過又展開,看得出寫信者的情緒不怎么樣。
果然,顏菲的筆記比從前潦草了許多。
前半張紙全是滔天的怒意:
不是說很快就回來嗎?就這么把醫館這爛攤子往她身上一丟,自個兒跑出去游山玩水去了?害得她擔心了這么久,連行醫坐診也心神不寧,硬是開錯了好些方子,被丁嶼的村民們罵得不輕……
信的最后幾行,似是終于發泄完了,收斂了一些,只寥寥數語說道:
公主派來的人,上個月掘地三尺將丁嶼翻了個底朝天,近來消停了。
仲堇折起信紙,撫了撫蜷在袖中的微涼鱗甲,輕聲道:“回家啦。”
風瀾苑的門庭荒了不少,雜草從石縫里鉆出來。
那扇朱漆大門還歪斜著,漆皮翻卷,門板凹陷處留著當時用大梁木砸出的坑。
仲堇找了鎮上最好的木匠,將新門板換上去。
而后,又花了幾日,親自修整院子,剪下來的雜草在墻角堆成小山,成了蛇小妹的歡樂場。
最后照著殷千尋囑托過的,在某個雨后的晴朗日子,在花園里為她圍了一座小墳。
撫平了碑石上的浮土,鑿子在石頭上一筆一劃,刻上了殷千尋的種種稱號:
著名刺客頭子、風瀾苑產權所有者、狂蛇宮宮主……
漸漸地,袖中的那條蛇尾有了點反應,鎖緊了她的手腕,似乎在提醒她別忘了什么。
結束后,仲堇將碑面上的字跡吹干凈,最后一行清清楚楚顯出四個字:仲堇之妻。
后來,又照著殷千尋當初設想的,繞墳一周,栽上了她最喜歡的花。
初春的雨水一潤,這些花瘋長起來,沒過多久就把墳墓遮得幾乎看不見石基。
再過些時日,風瀾苑的整片花園又姹紫嫣紅起來。
丁嶼的村民們帶著家畜前來問診,醫館卻總尋不到仲醫生,慢慢發現,她竟在對面俯身修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