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扶桑。”
藥爐里熬著的湯藥咕嘟作響,蒸騰的熱氣在空氣中盤旋。
仲堇一跨進醫館門檻,便四下環顧:“阿青?”
柜前只有顏菲一人正稱著藥,發間還沾著新曬的草藥碎屑。她抬起頭,眼神茫然:“怎么突然喚她?她還沒回來呢。”
仲堇心下一沉:“至今未歸?”
“對啊……”顏菲看著她,眼色凝重起來,“前日隨你去了燕家馬場后,就沒回來過……你們還能走散了?”
仲堇指尖撫過案上的艾灸條,留下淺淺的指甲印。
“小菲,你這幾日差人再去莽原尋一尋她,尤其是燕家馬場附近。”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朝內室走去。
顏菲扔下秤桿追上去:“阿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這是又要去哪里?”
“皇城。”
藥架上的銅鈴被風掀起一串脆響,掩去了顏菲倒抽的那口涼氣。
躍動的燭光下,仲堇將坦腹草仔細裹進油紙,又以軟綢層層包裹,貼身收在行囊暗袋里。
駿馬踏著石板路疾馳了一整夜,待皇城朱紅的城墻躍入眼簾時,已接近晌午時分。
“通行令牒。”守城護衛橫槍一攔,鐵甲在日光下泛著冷光。
仲堇站在馬側,握緊了韁繩:“我沒有令牒,但有公主要的東西。”
侍衛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只見她身著一襲樸素的青色長衫,連半點首飾也沒有,于是啐了一口,罵道:““癡人說夢!”
“咱們公主金枝玉葉,豈是你這等草民想見就見的!”
正僵持間,城門內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
一隊禁軍押著幾個蓬頭垢面的囚徒往外走,正經過仲堇,突然,其中一名囚犯猛抬頭,扭身望了過來……
片刻后,他枯瘦的手腕竟掙脫了禁軍的束縛,踉蹌撲向她——
“你——是你!”
染血的粗糙指甲幾欲抓破仲堇的袖口。
囚犯渾濁的眼白在散亂發絲間翻動。隨著粗重的喘息,吹開額前結成綹的亂發,那張布滿血污的臉逐漸在仲堇記憶中清晰顯現——居然是那日在幻空山遇到的宦官頭子——不過眼下,他哪還有半點兒那一日的雍容華貴?無怪乎仲堇懵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他。
“姐妹!你可害苦了我啊……”
這人喉頭劇烈滾動,還想說什么,卻被追上來的禁軍一棍砸在后頸,破麻袋般栽在地上。
然而他那枯枝般的手指死死絞住了仲堇的衣袖,令仲堇跟著猛地一傾身。
仲堇臉上并無一絲慌亂,心里也漸漸明白過來。
還用說么?未曾尋得坦腹草,這些辦事不力的廢物們果然被問罪了,連同這位自稱公主閨蜜的宦官頭子……"